很多环卫工的手上都贴有胶布,他们对伤口简单的包扎就算完了。本文图均为贵州都市网图
春节期间,浙江一名环卫工人在清理垃圾时,被随意丢弃装在瓶子里的强酸腐蚀双手,一只手指几乎溃烂。这则新闻获得网友的关注,有网友评论,“把这么危险的东西乱扔,实在缺乏道德”;“心疼,伤口看着就疼。”
环卫工人跟垃圾打交道,每天起早贪黑,在腐臭味中清理垃圾桶,清扫路面,工作又苦又累。可实际上,除了苦和累,这还是一项有危险的工作。除了浙江这位环卫工人遇到的被强酸腐蚀双手的极端情况,对于环卫工人来说,被玻璃割破手掌,被竹签、钢丝刺穿胳膊等,是时有发生的事情。
京贵环境作业部的负责人李前仁呼吁公众,“危险垃圾不应该随意丢弃,提高垃圾分类的意识,这不仅是城市发展的需要,也是对我们环卫工人的保护和尊重。”
被玻璃划伤
下午两点,老张下班了。贵阳中华北路上一段两百米左右的人行道,是他清洁的路段。放眼望过去,道路上几乎看不到明显垃圾,很干净。而将这段路打扫得干净的他,双手则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
这双手骨节突出。不论多冷的天,他都只有用冰水浸湿抹布,清洁垃圾桶,这使他的手患上关节炎。一层又一层的茧裹在他的手掌上,指纹被老茧撑破,指纹间隙和指甲盖里,腻着用刷子才能勉强刷掉的黑垢。握上去,像是攥了块温热的石头。仔细一看,从手指到手掌,都散布着深浅不一的小口子。
“其实不算疼。”他嘿嘿一笑,“做这个工作十多年,习惯了。”他说,除了作业用的手套,手掌上层层老茧,反而成了他的保护,“皮厚了。”
再厚的老茧,也是血肉,抵挡不住锋利的碎玻璃。有一次,早上6点多,他刚刚上工,照例要先清洁垃圾桶。早上垃圾不多,不用把桶拉出来倒垃圾,用手进去掏垃圾更方便。
他戴上橡胶手套,麻利地伸进垃圾桶,快速抓住一团垃圾。就在接触到垃圾的瞬间,他感到一股钻心的疼。他下意识地“哎哟”叫了一声,抽出手来。发现几片碎玻璃刺穿橡胶手套,划破了大拇指,鲜血直流,指甲盖的边缘微微翻起。这股疼从手指窜过胳膊,拉扯着半个身子跟着疼。
大清早,药店还没开门。他赶紧到附近的公共厕所清洗伤口,然后用随身携带的创可贴包住大拇指。换了几个创可贴,血才止住。
“做这个工作嘛,难免。随身带创可贴,伤到贴一贴,几天就好了。”老张认命地说,“不然怪谁咯,也不知道是谁扔的碎玻璃。”在老张看来,这些都是小伤,“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没遇到过严重的伤。”
被金属利器刺伤脚
老张的工友,霍师傅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的胳膊至今还有一道5厘米左右长的伤疤。那是2016年的夏天,霍师傅在正兴街转运垃圾。垃圾桶旁边摞着一堆钢化玻璃,“可能是附近商铺的玻璃碎了,打扫之后丢到那里的。”他只有先将这些玻璃搬到垃圾车里。
搬的过程当中,为了加快速度,他一次抬两三片。有一次,玻璃没放好,从垃圾车里滑下来,哗啦砸在他的胳膊上。天气炎热,他穿的是短袖,胳膊立即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不停往外冒。他只有先用手捂住伤口,坐着垃圾车去医院包扎,被缝了十针。“一年多,伤口都淡了,没啥事。”他摆摆手,对这个伤不以为然,反倒觉得因为受伤,在家休息十天是件好事。做环卫工作七八年,那是他最长的假期。
任丽梅(化名)没有遭遇过这么严重的伤,清理垃圾桶时,手和胳膊被垃圾桶的边缘或者铁皮割破倒是常有的事。不过,在她看来,这些身体上的伤不算什么,最让她难过的,是遭遇行人的冷眼。
有时候,看见乱丢垃圾的行人,她会上前制止。有的人根本不理;有的人会白她一眼,“我们不丢垃圾,你们吃什么?”她又气又委屈,“没办法,谁让我们做的是下等工作。”
旁边一位快退休的工友大姐劝她,“能忍就忍忍嘛。”她说,这样的人不会经常遇到,“现在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
被铁丝扎伤眼部
跟这些老前辈相比,刚刚做环卫工作两年的郭润菊,就没那么从容。大年初三下午,临近换班时间,还剩最后一桶垃圾,收拾好之后,郭润菊就可以下班回家了。人人都想在家过年陪家人,郭润菊也不例外,她急切地想回家。
可是,这最后一桶垃圾偏偏跟她作对。垃圾桶里,除了普通垃圾,还塞着一团铁丝。铁丝倒不出来,她只有用手去拽。郭润菊是个小个子女生,力气不够大,拽了好一会儿,铁丝团都卡在里面不动。一团拽不动,她只有一根一根拽。这个办法管用,一根铁丝终于有所松动。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松动的铁丝瞬间从垃圾桶里弹出来,一边的尖径直戳到她的眼睛上来。
她捂着眼睛,感觉到温热的血流从指缝间冒出来。她又疼又害怕,哭了起来。“当时我心想,坏了,眼睛肯定被扎坏了。”同事把她送到附近的医院。不幸中的万幸,铁丝只戳破了眼皮。
医生一边给她清理伤口,一边安慰她,“还好是眼皮,太悬了,就差那么几毫米,就扎到你的眼球,后果就严重了。”
十天的时间过去了,郭润菊眼皮的伤疤已经变淡,可她仍心有余悸,看到垃圾桶就会涌上一丝恐惧。尽管恐惧,工作还是要继续,“只有小心一点。”现在她掏垃圾的时候,都会把头抬高,放慢动作,试探着在垃圾里摸索。
环卫工的手掌包裹一层硬茧
京贵环境作业部的负责人李前仁介绍,虽然环卫工人都有工伤保险,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在工作中受伤,除非伤情极其严重,很少有人愿意报险。“一个是过程相对麻烦,另一个是,出险之后,会影响年终安全奖励。”他说,尽管环卫公司设置了安全部,专门负责工人的伤情处理,发现有受伤情况,及时报险,“可是没办法时刻监督每个人。”
李前仁介绍,在环卫行业不断现代化的过程中,环卫工人的作业危险已经比过去大大减少。“比如,现在的垃圾转运,过去都靠工人用铲子往垃圾车里装,现在,只要把垃圾桶挂在垃圾车上,按下按钮,垃圾桶就会自动将垃圾倒进垃圾车。”
不过,在他看来,作业工具的现代化和机械化,并不能完全保障环卫工人的安全。“就像你看到的,我们的工人被碎玻璃等垃圾伤到的情况还是比较多。根本还在于两方面,一个是工人提高安全意识,另一个就是垃圾分类。”
作为贵阳市人大代表,在今年的两会上,李前仁就做了关于垃圾分类的提案。“这不仅是城市发展的需要,也是对我们环卫工人的保护。一些危险垃圾比如硫酸、建筑废料等的处理,是需要一定专业技术的。垃圾进行分类后,这类垃圾的处理就要由专业的环卫工人进行作业,而不是像现在,各种垃圾堆在一起,隐藏未知的危险。”他说。
不过,实现垃圾分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李前仁建议,广大市民在丢弃垃圾的时候,可以对危险垃圾稍作处理,“比如垃圾里有尖锐物品,能不能对这些物品先做一个包装。这样一个小举动,可能会避免我们环卫工人受伤,也是对他们的尊重。”
(原标题:《环卫工之伤》)
本文来源:贵州都市报
责任编辑:李辰英UP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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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严禁在运行吊物下、起重吊臂作业半径下站人
2、严禁在设备运行、禁止区域或移动轨迹范围内站人
3、严禁在高处临边、孔洞等区域无安全措施前提下站人
4、严禁在易发生有毒有害介质泄漏、易燃易爆生产区域内无安全措施与专人陪同前提下站人
5、严禁在热态熔融(喷溅)区域、红钢运行(高温辐射)区域以及电离辐射区域附近站人
6、严禁在拆卸阀门、管道、设备结构等情况下,处于压力、势能释放的正面区域站人
7、严禁在移动设备或装置、吊装件或移动车辆站人
8、严禁在无监护的立体交叉作业区域或动火作业区域下方站人
9、严禁在高压电气柜或变电区域无安全措施前提下站人
10、严禁在大型设备拆装、建筑爆破、环境不明、生产通道等区域未经许可站人
1、移动及球形物体未固定牢靠,不铲
2、铲齿上升到极限,不铲
3、物品埋在地上,不铲
4、物品超重,超宽,不铲
5、铲齿上站人,不铲
6、料箱料架大小不一,不铲
7、任何带电物体,不铲
8、铲脚没有到位,不铲
9、作业人员未离开铲车5米之外,不铲
10、铲车上坐人(教练车除外),不铲
1、无特种作业操作证,不焊割
2、雨天、露天作业无可靠安全措施,不焊割
3、装过易燃、易爆及有害物品的容器,未进行彻底清洗、未进行可燃浓度检测,不焊割
4、在容器内工作无12伏低压照明和通风不良,不焊割
5、设备内无断电,设备未卸压,不焊割
6、作业区周围有易燃易爆物品未消除干净,不焊割
7、焊体性质不清、火星飞向不明,不焊割
8、设备安全附件不全或失效,不焊割
9、锅炉、容器等设备内无专人监护、无防护措施,不焊割
10、禁火区内未采取安全措施、未办理动火手续,不焊割
1、指挥信号不明或乱指挥不吊
2、超负荷不吊
3、工件紧固不牢不吊
4、吊物上面有人不吊
5、安全装置不灵不吊
6、工件埋在地下不吊
7、光线隐暗看不清不吊
8、斜拉工件不吊
9、棱角物件没有措施不吊
10、吊物过重不吊
1、无证电工不准安装电气设备
2、任何人不准玩弄电气设备和开关
3、不准使用绝缘损坏的电气设备
4、不准利用电热设备和灯泡取暖
5、任何人不准启动挂有警告牌和拔掉熔断器的电气设备
6、不准用水冲洗和揩擦电气设备
7、熔丝熔断时不准调换容量不符的熔丝
8、不准在埋有电缆的地方未办任何手续打桩动土
9、有人触电时应立即切断电源,在未脱离电源前不准接触触电者
10、雷电时不准接触避雷器和避雷针
1、患有高血压、心脏病、贫血、癫痫、深度近视眼等疾病不准登高
2、无人监护不准登高
3、没有戴安全帽、系安全带、不扎紧裤管时不准登高作业
4、作业现场有六级以上大风及暴雨、大雪、大雾不准登高
5、脚手架、跳板不牢不准登高
6、梯子无防滑措施、未穿防滑鞋不准登高
7、不准攀爬井架、龙门架、脚手架,不能乘坐非载人的垂直运输设备登高
8、携带笨重物件不准登高
9、高压线旁无遮拦不准登高
10、光线不足不准登高
1、不戴安全帽,不准进现场
2、酒后和带小孩不准进现场
3、井架等垂直运输不准乘人
4、不准穿拖鞋、高跟鞋及硬底鞋上班
5、模板有易腐材料不准作脚手板使用,作业时不准打闹
6、电源开关不能一闸多用。未经训练的职工,不准操作机械
7、无防护措施不准高空作业
8、吊装设备未经检查(或试吊)不准吊装,下面不准站人
9、木工场地和防火禁区不准吸烟
10、施工现场备种材料应类堆放整齐,做到文明施工
1、不准不设好防护就开始作业
2、不准不戴安全帽、不系安全带、不设安全网、不穿防护服作业
3、不准未搭好脚手架、未放稳梯凳就作业
4、不准携带笨重工具和材料登高作业
5、不准无安全边坡或固壁支撑开挖基坑、沟槽
6、不准使用安全装置不齐备的机械(电气)设备
7、不准未取得合格证的人员从事特殊工种作业
8、不准扒车代步或走道心、枕木头
9、不准在钢轨、枕木或车下坐卧、乘凉、休息、避雨和钻车
10、不准不了望就穿越线路,坚持“一站、二看、三通过”,严禁抢越股道
无票的不干,工作负责人(专责监护人)不在现场的不干
工作任务、危险点不清楚的不干,危险点控制措施未落实的不干
超出作业范围未经审批的不干,未在接地保护范围内的不干
现场安全措施布置不到位、安全工器具不合格的不干
杆塔根部、基础和拉线不牢固的不干
高处作业防坠落措施不完善的不干
有限空间内气体含量未经检测或检测不合格的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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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础知识篇
员工的安全是公司正常运行的基础,也是家庭幸福的源泉,有了安全,美好生活才有可能;他人生命与你的一样宝贵,不应该被忽视,保护同事、不伤害他人是你应尽的义务;人的生命是脆弱的,变化的环境蕴含多种可能失控的风险,你的生命安全不应该由他人来随意伤害,工作中应该做到不被他人伤害。
法律法规篇
安全管理篇
头戴式佩戴动作
耳戴式佩戴动作
颈戴式佩戴动作
第一、二步
第三、四步
第五步
安全防护篇
应急救援篇
...高星
9月16日下午3点多,母亲躺在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已经昏迷4天的她,似乎瞬间出现了好转,血的高压降到了130左右,呼吸指数也达到了100。我俯身拨开母亲的眼皮,她微弱地注视着我,突然低沉地发出一句话:“你是谁啊?”
这句平常的一句问话,实际也是一个终极的问题。据说源自古希腊的泰勒斯,或说出自苏格拉底。后来,又被尼采说过,被高更画过,因此成为了一句哲学特质的言说。当然,母亲没有这个意思。此时,从她戴着的氧气面罩里,从长长的塑料管中传出的这句话,让其更加显得抽象和荒诞。
21个小时后,也就是9月17日下午,母亲离开了人世。享年88岁,那天阴历是8月初8。对于昨天的好转,医生后来也承认:这是回光返照。
母亲临终没有像毛爷爷说“你办事我放心”这样踏实的话;也没有像李师傅说“悲欣交集”这样虚幻的话;而且,她也没有从“你是谁?”接下去发问:“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否则,我会说:我是从你的肚子里来的。
1962年1月9日的中午,母亲挺着临产的大肚子,自己拎着一个洗脸盆,从丰台镇东安街7号院的家里出发,步行到了丰台医院,将我生了下来,成为了我的母亲。
母亲在抢救的那天晚上,一直在念叨要“回东安街”,那是她从河北枣强来到北京之后的第四个驻地。此前是金鱼池、卢沟桥、杨家园子,后来依次是向阳街、向阳东街、北大地西里、西直门内玉桃园银龄老年公寓。头几年,母亲总是吵吵要回北大地的家,但在临终前,她要回的是东安街的家。
许多人见我写的人保老人的传记,如数家珍,考据详实。觉得我写自己的父母,肯定会更加得心应手。其实不然,我也属于是灯下黑。
关于我喜欢画画,父亲说是遗传爷爷,爷爷早年在内蒙多伦做木匠,因为齐白石也是木匠出身。母亲说是遗传姥爷,姥爷早年在家乡刻板印书,因为书画同源。
1930年5月3日,母亲刘贵英出生在河北枣强刘旸谷庄,祖上应是来自山西洪洞的移民。
母亲的爷爷刘木森、奶奶郭二莲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母亲的父亲刘金梅、母亲张氏是村里的殷实之家,有房子有地。
我的姥爷刘金梅生于1897年。他是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人,说话满嘴文言,有点乡绅的做派。这点从他的名字中也可以看出来,他还有字、号,可惜我已忘记。
1905年,取消了科举制度,让姥爷从小失去了考取县学的机会,他一直很失望。早年他在乡里担任私塾教师,自己刻板印书。他拒绝当村长,也不参加任何党派,但在村里很有威望,经常在村里主持议事。他似乎说过:地主都是来自勤劳和节俭,穷人都是懒惰和挥霍的结果。
我还记得在姥爷家泥土的墙壁的壁橱里,放满了古旧的线装书。我上小学时,有一年放署假回老家,我曾在姥爷处拿回了一个精致的景泰蓝墨盒,回到北京,差点被我5块钱给卖了。
姥爷特别爱文化,为了求取功名,倾心读书。姥爷把金钱和时间都花在了读书上,有时沉醉书本,竟耽误了种地,待收割的庄稼经常被烂在地里。以致后来姥爷把祖上留下的一些地产和房子都卖了,变成了贫下中农。
母亲上面有两个哥哥,但开明的姥爷还是最喜欢我母亲。姥爷的两个儿子结婚生的头一个孩子都是男孩,但姥爷看见我母亲生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孩,非常喜欢,他还亲自给孙女起名字叫“明书”。
后来,姥爷受到了清末民初维新派实业救国、教育救国思想的影响,送大儿子到北京学习纺织缝纫,送二儿子去天津学习汽车制造。我二舅后来也喜欢文化,收藏有于右任、任率英等大家的字画。我记得逢年过节的时候,舅舅才拿出那些藏品,挂在家里。
母亲7、8岁时,看到两个哥哥都被姥爷送进私塾学习,就天天跟姥爷说也要上学去,当时村里没有女孩上学,姥爷和村子里的一些富裕人家商量合着给四个女孩子请了一个教书先生。母亲在私塾里学习了《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女儿经》、《名贤集》等,还接触了《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等四书五经一类的有关内容。当时村里有孔庙,先生还常带着几位女生去拜孔子。当初学的那些古书内容,母亲一直烂熟于心,张口就来。
1937年,日本鬼子在华北扫荡,枣强到处是“平原枪声”。母亲经常躲在柴火垛里,惊恐的记忆十分深刻。
母亲从小就是一个追求个性解放的人,在女孩中属于调皮的孩子。她和我说过,因为爱上树玩,没少挨姥爷的打。
母亲8岁时被裹了小脚,但她过了没几天,就自己偷偷拆开了。姥爷也只好认同,她是村里第一个放脚的女孩,也叫“解放脚”。
母亲本来也准备到枣强县城上简易师范学校的,但由于结婚,不得不放弃了学业。以致后来她总是抱怨,自己没有赶上好时候,否则,也会是成功人士。母亲自小有“妇女独立”和“男女平等”的意识,还有些许“女权”的意识,对新闻媒体中有关女性的信息,非常敏感。今年初,她还和我说过,韩国欺负朴槿惠。
1954年7月,母亲抱着3个月大的姐姐来到了北京,和我父亲团聚。先是在城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随着父亲来到丰台区工作,住在卢沟桥畔。
由于母亲能识文断字,被介绍到丰台正阳大街的新华书店卖书,那是丰台第一家新华书店,据说书店那栋民国风格的建筑原来是一家妓院。之后,母亲又在丰台暖壶套厂上班,为筹建暖瓶厂,母亲被选派到天津暖瓶厂学习吹暖瓶。
丰台玉器厂成立后,厂房占用的是原来的清真寺。母亲作为玉器厂的第一批工人,属于是厂子的创业者。有一次,母亲在安装琢玉的机器时,另外一位工人去合电闸,机器轮带突然转动起来,把妈妈的胳膊打折了,到宣武医院打了石膏。由于算是工伤,工厂带有照顾的意思,就没有再安排母亲下车间。由于母亲是厂子里少有的识字女工,厂长就让母亲负责“跑外”,也就是有关采购和推销的外联工作,号称是“半个厂长”。
母亲生我的时候,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母亲明显营养不足,也没有奶水。但那时期,更没有现在流行的奶粉。母亲用白面熬成稀粥喂我,她管这叫“糊糊”。
母亲年轻时追求时尚,但后来也反对我留长发,半夜时给我剪头发。就像她虽然思想解放,但还是重男轻女。
文革时期,有一次姐姐带我围观武斗,夜深人静后,姐姐才带我回到家。母亲狠狠地揍了姐姐一顿,姐姐这会,可真的流血了,鼻子流血了。我只记得,母亲喊着一句话:你不要命了,我们高家还要留着后代呢!
我还记得,每次母亲下班只带回一个苹果或一个梨,每次都让我先吃。然后,让姐姐吃我吃剩下的苹果核或梨核。以致晚年,她依然对姐姐强词夺理,刁难其多干家务,偏心与我。
我两岁多就上了幼儿园,开始在丰台火车站斜对面的永善胡同,后来在我家北面相隔几条胡同的陈家胡同。母亲那时上班时经常要往城里跑,我在幼儿园里,经常是最后一个被接走,甚至有时就住在那里。后来,姐姐上五六年级时,在早晨上学时,顺道把我送到幼儿园,下午放学再接我。母亲有时也把我放到在呼家楼住的舅舅家,他家条件好。但每到周末接我时,母亲还是怀疑舅妈不舍得给我吃肉,就在家给我吃大肉块子,等我回到舅舅家,我消化不了,就全吐出来了。以致我到现在也不吃猪肉,总觉得有“肉味”。
母亲在工作中爱学习,自学了四角号码字典和打算盘。母亲也可以说是心灵手巧,学会了裁剪,周围的邻居都夸母亲“敢下剪子”。
为了给一家人做好衣服,母亲省吃俭用,买了一台“敦煌”牌的缝纫机,一台缝纫机当时要1百多块钱,几乎是一个普通工人三个多月的工资。有了这台缝纫机后,做衣服又快又好。街坊邻居、单位同事都常常让母亲帮忙做衣服。一到晚上,家里总是挤满了求做衣服的街坊邻居,母亲分文不取,还自己往里搭线和一些布料。这台缝纫机是妈妈的最爱,前几年母亲的房子出租时,姐姐要卖掉这台缝纫机,被我拦下了。
为了省钱,母亲经常利用跑外机会,到前门瑞福祥买些便宜的布头做衣服。妈妈的衣橱里,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布头,大的小的,各种颜色的,不同材质的,都分门别类的捆扎好,以方便寻找。
有时布料实在紧张,她也想尽办法,攻克难关,拼凑而成。在领子里或兜盖里面的地方,藏得全是接缝。最终,衣服有时都已不合身了,但她乐于享受这个过程。一些打了补丁的衣服实在不能穿了后,母亲就把它们打成袼褙,然后自己纳鞋底,做鞋。
那时,我穿的衣服、鞋,全是母亲亲手做的。一到冬天下雪时,母亲最关心的是我的棉鞋鞋底让雪给弄湿了。因此,我到单位找母亲前,我便将干炉灰洒在棉鞋边上,但到屋里一会儿,鞋上的炉灰就渗出湿印来了,还是引来母亲一顿臭骂。
母亲善于做衣服,但不爱做饭。她认为:吃了肚子里看不见,穿了在身上看得见。其实,这是母亲的虚荣。这点,我也随母亲,我也不讲究吃,但在穿衣上虽不讲究档次,但要有个性。
母亲“跑外”时,要赶汽车,要和别人约定时间商谈。刚开始没有手表,不能准确的把握时间,为了早点到购买材料的地方,她常常早晨四、五点钟就出门,吃了很多苦。后来,母亲就又下决心买了一块“上海”牌手表。
再后来,母亲又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并且学会了骑自行车。我还记得是一天晚上,从丰台商场把自行车推回家的,当时我和姐姐都很兴奋。
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同时拥有了缝纫机、手表、自行车“三大件”,这在那个年代是很少见的。母亲是一个追求新事物的人,也是一个要强的人,她为此而骄傲。但也因此招来了一些人的嫉妒和猜忌,文革后期,母亲被怀疑有经济问题,进了学习班,但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这也是母亲喜欢新事物的特点。以致后来的电视机、冰箱、洗衣机,家里都不缺。前两年,她还有点过分地要求有电脑、手机。
有一次,我让母亲给我买一把雨伞,那时雨伞也是奢侈品,花去了1元钱,母亲对我说,她一天的班,白上了。
尽管如此,我在上小学时,总是第一个交学费,虽然只是2元5角。那时,我中午放学到单位找母亲吃饭,母亲用饭盒在车间的大炉子上烤出饭来,铝制饭盒在炉子上冒着热气。其实,午饭也没有什么菜,印象最深的是雪里红和红豆米饭。
也正是由于母亲的节俭有方,才使得我家在当时生活水平还算过得去,她的同事有的孩子多,生活举步维艰。我记得每到月底,总会有人到我家借钱,一般都是借2块、3块,如果是借5块,我母亲就有点含糊了。他们面带羞涩的面孔,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其实,母亲是有名的抠门。我们都抱怨母亲一生就是“鞋底子”、“菜帮子”、“布头子”。她总是把“惜衣有衣,惜食有食”、“一个汗珠摔八瓣”的话挂在嘴边。什么东西都舍不得扔掉,总是想着还能不能干别的用。洗衣服的剩水,也要留着冲厕所。买菜都是买论堆措的,买鸡蛋都是买咯窝鸡蛋。
母亲年岁很高时,我送母亲到地铁,我一转身,母亲又从地铁出来,坚持做公交车,因为公交车车票比地铁票便宜1元钱。我觉得母亲为节俭,已经有一种纯粹的快感了。姐姐给母亲写的挽联是:“毕生简朴留遗爱,终身勤劳传嘉风”。
母亲因为参与厂子的技术革新,还获过奖。母亲看见我喜欢画画,还请厂子里的工艺美术师教我画画,让我在他们的创作车间玩耍。
母亲一生追求进步,她的好朋友都是厂里的干部。她写的入党申请书、思想汇报,摞起来,肯定有厚厚的一沓子。但直到退休,她也没有实现这一夙愿。以致后来,母亲看见我夫人年纪轻轻,上班还老迟到,而且并不晓得陈独秀是何许人也,竟也入了党,更是有点失落。
1976年四五运动时,母亲偷偷地将我和父亲在天安门广场抄的诗本,上交给了他们的单位,其实,我早就私下重录了一份。四五运动平反后,我一直拿此事奚落母亲,再后来的那场风波,我和母亲同样发生了严重的龃龉不合。
母亲临退休时,出口贸易已不景气,玉器厂已开始走下坡路。母亲先后改在厂子门卫、幼儿园等岗位工作。社会距离她越来越远,她也日渐孤独。虽然孩子们长大成才,结婚生子,但她也不是热衷于此的人。而且,孩子们的“幸福”,和她自身又有什么关系!
文革时,母亲又写战报,又写快板。就是近年住进养老院后,她还热衷于写诗(顺口溜),在养老院的报纸上发表。但她除了写周总理,就是写雷锋,要不就是写养老院的好人好事。她从来不写自己,包括她一生的失意。甚至,她都没有写过花朵和天边飘过的彩云。
胡塞尔在《内时间意识现象学》中指出:“回忆或滞留不是图像意识,而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被回忆的东西当然现在不存在,否则它就不是曾在的东西,而是被当下拥有的东西了;而且在回忆(滞留)中,它并不是作为现在被给与,否则回忆或滞留也就不是回忆,而是感知了(或原一印象)了。”
1950年,在一次张秀屯的集市上,有媒人向姥爷介绍了张秀屯村高殿水家的独子高世良。那年冬天,母亲和父亲结婚了。那时母亲20岁,父亲才16岁。据说,姥爷一开始还有点看不上高家。
婚后不久,父亲来到北京在前门大街义盛珠算厂学徒,住在崇文门金鱼池。母亲说,是她一直支持父亲外出学习,见世面的。
在乡村,一般是婆媳不和。但崇尚妇女平等的母亲,见到公公总是打骂婆婆,我母亲却站到婆婆一边,常与公公作对。那时,爷爷还打过父亲,母亲更是当仁不让。
1953年,父亲考上市府干校。三年后,被分配到丰台农林局工作,从此,成为了一名国家干部。
问题接踵而来。父亲接受新思想,逐步开蒙。母亲留守家里,越发跟不上时代了。父亲写信说北海的柳树发芽,母亲回信说家里的小猪生崽了。
父亲认为自己是包办婚姻的产物,要造封建的反。他俩的性格又都是固执己见,十分不和。
他们的婚姻从50年代一直闹到60年代。因此,我与我姐姐相差8岁,如果其中那年法院判他们离了,也就没有我了。
极左思想的单位批评我父亲是进城后的陈世美,坚持自我的母亲认为自己是当代的秦香莲,正好秦香莲也是两个孩子。
文革时期,母亲并不明白什么路线斗争,但她一直跟随着父亲的政治路线,当她得知在厂子里报名参加的派别,是父亲那一派的对立面时,她便马上改了过来。母亲还在夜里给父亲那一派的人写快板书(顺口溜),抄在大字报上。
后来,我家被抄家,母亲依然站在父亲一边,还带着我和姐姐去看望关在丰台区委“小黑屋”里的父亲,给父亲带点吃的,当然也带点外面“鼓舞人心”的消息。现在想起来,那时父亲和母亲虽不能说是很相爱,但他们确实像同一战壕的“一家人”。
进入70年代,父母关系依然不和,经常为鸡毛蒜皮吵架,母亲抱着“破车碍好道”的理念,与父亲做着长期的斗争。
1986年,我结婚后,父亲再次提出离婚。父亲的执著,让我们不解。后来,我也面临离婚,家里一片混乱。父亲想按住我,不要干扰他的离婚;母亲以我的事要挟父亲,逼迫父亲放弃离婚。
1988年,丰台法院终于判决了他们的离婚。他们告知母亲:你们的婚姻,早已破裂。只是由于50年代思想极左,才没有判离。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其实,作为子女,我们也无法评判父母的婚姻。
母亲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一直转变不了观念。父亲再婚后,母亲还到父亲家闹。母亲没有调节这个境遇的思辨能力,她也没有什么可以转移注意的爱好,因此,她常年积怨。好在,母亲身体健康,一切还好。
她在养老院时,很少接触院里的其他老人。因为,她忌讳与他们聊天时,询问老伴的事。
前几年,母亲还对我说道,她死后不可能回到老家刘家的坟地下葬,还是要在埋在高家的坟地,位置应在父亲现妻的前边。我只能呵呵。
离婚后,母亲把带父亲的照片全都剪了。前几天,母亲住院后,女儿回到养老院找奶奶的医保卡,在奶奶的抽屉里发现了许多父亲的照片,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重新洗印的那些黑白老照片。
在抢救母亲的第一个晚上,在急救室的病床上,母亲突然变得异常清醒,各种回忆的细节都十分精准,只是当时医生嘱咐不要让她多说话,再加上我的心情格外紧张,没有心思听这些故事,还有就是母亲戴着氧气面罩,有些话也听不清。我只记得,她一直在抱怨我父亲。她讲到她的家乡刘旸谷庄,讲到她推荐父亲外出工作,讲到她受气的婆婆,讲到文革时期她对父亲的好,讲到她自己没有享福的一生。
后来,我向陈嘉映讲起母亲临终的絮叨。嘉映夫人项凌雨在一旁说:冲这,人也不能死,一死,所有秘密就全兜底了。
母亲没有忘记对离过两次婚的我叮嘱:你也不小了,该收心了。不要向你爸学,别再折腾了。你们高家的脸,都快被你们丢尽了。
母亲临终没有和我交代任何遗产的事项,当然,她也没有什么财富留存。她脑子里奔放的还是一种精神,折射的还是理不断的感情,纠缠的还是一生的恩怨。
在整理母亲的遗物时,我发现她在养老院用众多颜色的碎布头手工缝制起来的一条腰带,在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针脚。其实,母亲并不缺一条缠腰的布带,她缺的是可以环绕一生的爱!那一针针缝制的针脚,是他一生的寂寞!
2010年春节前,母亲因脑血栓独自在家晕倒,闻讯的姐姐、姐夫紧急回到家,将她送到人民医院抢救。转入住院部后,医生说要做好老太太要坐轮椅的准备。春节后,母亲的血栓还真像春天的密密麻麻的小树枝,一条条伸展串通了,她竟可以下地行走了。
母亲直接从医院住进了养老院。这几年,母亲看着还算硬朗,看着差不多能活过90岁。她也这样说:她的老同事不是死的死,就是摊的摊,自己早活够本了。
在养老院期间,除了有一次感冒,有一次摔伤,去了两趟医院。平常,母亲能省事就省事,恐怕麻烦我们。虽然,她也要求我们多去养老院看她,但她总是反对去看病。
有时在外出差,我总习惯幻想被养老院的电话惊醒。9月10日,是个周一。巧的是,我晚上也没有饭局。我出了西直门地铁,走在回家的路上。正寻思应去看一下母亲,因为这个周末,我去了趟沈阳。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还以为是骚扰的广告。原来是养老院的医生,他说:你母亲发烧,情绪不高,你最好带她去医院看看,输输液,要是转成肺炎就不好了。
母亲见到我,还抱怨养老院有一点小事就惊动我。在我带母亲离开她的房间时,我还犹豫锁不锁门,关不关灯,我想:不用关,意思是一会儿就可以回来。
到人民医院急诊部下车时,女儿高山流水搀扶着奶奶,说应该给奶奶买个轮椅车。母亲听差了,还以为是流水让我给她买车,还说:你应该先掏钱给爸爸买车。
医院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患者。母亲坐着输液,但有一项血的指标不合格,医生不让回家,要反复检查。就这样,母亲在那里坐了一夜,还有一白天。
第二天傍晚,母亲解完大便,突然喘不上气了,她被抬上急救床,拉到急救室抢救。大夫剪掉了她的衣服,她还没忘叫我女儿别忘了拿着她的衣服。
晚上,我的小女儿高天行云也赶来看奶奶,她给奶奶买了饼干。她不知道奶奶已经连气都喘不上了。戴着氧气面罩的母亲唤了一声“云云”,小孙女立刻哭了。
半夜,母亲非常痛苦,几次拔掉面罩、氧气管、手指夹子、输液管等,她大叫着:你们这是迫害我;这样折腾我,经我同意了吗;我不活了;我要回家……
重症监护室里到处都是病床,连过道都有临时抢救床,每张床头都立着身体指标显示屏,挂着各种输液导管,随处都有病人的呻吟。母亲稍稍平静后,指着昏暗的病房说:这是地下室?还是库房?母亲的敏感,临死变得如此敏锐!女儿说,奶奶曾指着塑料面罩的多棱柱头,问她:这是水晶吗?
母亲是清醒地从养老院来到医院的,接受各种治疗后,就再没有醒过来。这种医治到底有什么作用?甚至是否是加大了她的痛苦?加大了她的病重?似乎我不能这样说。如果她不来医院,是否还活着?似乎我也不能这样想象。
由于要输各种营养液、药液,母亲的两臂都已淤血发青。脚部已麻木。医生就从母亲的大腿根处扎针,扎完针,还让我用棉球按住10分钟。每次看到母亲暴露的私处,我都非常的尴尬,习惯性地扭过头去。尽管是在医治中,但母亲这一女性概念的尊严,还在我的意识中。
我还记得20多年前,母亲已60多岁,一次我从外面回家,母亲正在洗手间洗澡。慌忙中,她为给我开门,用手捂着下边给我开了门,我十分不情愿地离家跑走了。
其实,母亲性情比较简单,一直没有和我拥抱、亲吻的习惯。尽管我在梦里几次和母亲有过近距离的接触,但在日常生活中,母亲还是一个外人似的。不管是肢体语言,还是情感语言,都极少表达。
我夫人尽管和母亲以前也曾闹过别扭,但每当母亲生病时,她总会尽孝扶持。这次她更是床前倒尿、擦身、翻身、日夜陪护。甚至比我还讲究,我都不知何以回报。因此,我觉得扶持父母老人,总是有一种仪式感。这种劳作,和为心上人的奉献,就是有不一样的感觉。
母亲一天不如一天,医生几次询问我:是否同意插胃管?是否同意深度静脉注射?是否同意插气管?我和姐姐一致反对过度医治,为减少母亲的痛苦,保持母亲的整体形象,我们共同决定放弃治疗,让母亲在昏迷中自然地离开。虽然这还算不上是安乐死,但我还是被要求在诊断书上签下“自愿放弃创伤性抢救”的字据。
抢救的医师拍了拍我的肩膀,目光里流过一丝敬佩。但有人说:医院也许会有费用损失的失望。让我感动的是,尽管如此,护士们并没有放弃服务,她们想办法为母亲降温,她们一直都称母亲为“奶奶”,她们和我们一起,一直守候在母亲的身边。
从我母亲这一死,我算看透了。人这一生,真的没有什么幸福可言。特别是中国人,为了一点幸福的指数,付出的应酬成本太大。而且,人活着,就是一场麻烦。出生时,一帮人围着你伺候,去世时,还是一帮人围着你伺候。反正不是别人麻烦你,就是你麻烦别人。我觉得:人都应该横空出世,落地就走;都应该干脆利索死,立刻消失。
母亲躺进了人民医院西边的太平间。距离我家,比西内的养老院更近了。母亲一人躺在那里,仅和我的驻地相隔一条马路,但我确信,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她无法像星光一般,可以在远处注视着我。那一夜,我失眠了。、
我和姐姐同样主张简化丧事。殡仪室的人说,你们这么简化,还不给母亲请辆好一点的灵车,我们只好答应了。出殡那天早晨,我见工作人员还是拿来了一个用透明塑料模包裹的陶盆,我记得曾拒绝过这个节目。他让我站在灵车车头前,说一句告别的话,把盆摔了。我说道:“妈妈,你放心的走吧!”使劲把盆摔了出去。姐姐突然爆发出痛哭的哀鸣,那撕裂的声音在冷清的地下车库里回荡。我吓得以为是我没有把盆摔碎,其实是它被包裹着。我上前捡起陶盆,发现它确实已经碎了。
...一个多月完成了15例手外伤手术:
从2020年9月13日巴东县大山里的农民工张举深夜包车来到长航东院骨科,找到著名的杜远立教授求救手外伤开始,一个多月来,长航东院骨科的副主任郭建利和显微手术专家张芝亮医生,在杜远立教授的指导下,已经做了十五台手部显微外科手术,这些显微手术都做的很成功。长航东院骨科已经接到了5起患者打来的感谢电话,因为在患者到达长航东院骨科后,长航东院骨科的医生顾不上休息,连夜实施显微手术,有时一天做四台手术,在杜远立教授、郭建利副主任、显微手术专家张芝亮的共同努力下,断指再接手术都获得了理想的手术效果。
手外伤产生的原因让人触目惊心:长航东院骨科副主任郭建利解释显微手术时说:断肢再植就是指将离断的肢体,通过显微手术将其与身体再次连接起来。这是将断肢重新接回原处的手术,断肢对人体的损伤较为严重,其对肌肉、血管、神经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因此断肢再植显得较为重要。断肢包括大肢体如手、胳膊、腿等是断肢,以及小肢体如手指头等断离,断肢的原因常见于各种事故,如交通意外、房屋倒塌、工伤等,造成肢体损伤,甚至断肢。说来是巧合,长航东院骨科近来接收的断指再接手术患者大多来自于巴东县,分析手外伤的原因时,电锯割断占了5人,绑扎钢筋时发生事故占2起,割草机操作不当占了3起,其他原因占了4起。手指离断伤发生的原因主要是保护措施没有到位,违章操作也成为一个原因。我们国家是世界上做手指断指再接的第一个,1963年,陈中伟和同事在上海第六人民医院为被完全切断右手的工人王存柏成功实施了世界首例断手再植术。这一手术惊动了全世界,周恩来总理和陈毅副总理接见了陈中伟和同事,第一届国际手外科联合会主席勃纳奥勃兰则称誉陈中伟为“世界断肢再植之父”。陈中伟一共主持发明了6项断指再植技术,他所提出的“断肢再植功能恢复标准”,被国际显微重建外科学术界公认为“陈氏标准”。
连夜紧急手术,确保患者的生命安全:为什么要连夜做显微手术,而且花了很长的时间。长航东院骨科显微专家张芝亮医生解释道:手显微外科手术比一般大骨科手术稍微费时间,因为手术需要在显微镜下操作,属于较精细工作,有时镜下缝一根血管,顺利时候需要10来分钟,不顺利时可能需要半个多小时甚至1个小时。手术时间需要根据病情决定,比如单纯一个手指头完全断指,需先进行清创,清创完以后固定骨头,骨头固定完后进行吻合肌腱,肌腱吻合完后进行吻合神经,神经吻合完后进行吻合动脉、静脉,当然神经跟动静脉都是在显微镜下吻合。
手外伤显微技术应用原理:在谈到断指再接手术时,长航东院骨科显微专家张芝亮医生谈了几个关键技术的应用。要确保断指再接时选择正确的切口:手指侧方中线上切口,既不影响手指屈伸,也远离屈伸肌腱,避免粘连。但同时应避免损失指体神经、血管束。平行手掌屈曲横纹的切口,可避免晚期瘢痕挛缩;手背侧做横行或纵弧形切口,切口先于伸肌腱垂直;指蹼应做垂直切口。还有一些手术细节要处理好:术后伤口内积血,能妨碍组织的愈合,增加感染机会,发生粘连,影响修复手术的效果,因此手外科手术,止血必需重视。松止血带后应先充分止血后再闭合伤口;术后适当的加压包扎,可防止伤口内渗血和避免形成血肿。缝合伤口要避免在张力下缝合,张力过大,勉强拉拢伤口,创缘势必缺血,缝线反映也大,伤口即便愈合,也会造成瘢痕增生;创缘对合要精确,在伤口两侧皮肤下进针与出针时,针的角度应与皮面垂直,打结后创缘始终能对合平整,手背侧皮肤薄,有向内翻趋势,应采用外翻缝合法进针。缝合密度要适宜,创面皮肤厚而硬韧的,缝合间距需大些;创面皮肤薄而软的,且有内翻趋势的,应缝合密一些。
长航东院骨科技术优势:随着骨科疾病患者的逐渐增多,在宜昌众多的骨科医院当中,巴东县的骨病患者为什么要选择长航东院骨科呢?长航东院骨科始终坚持诚信行医,为民服务,在为宜昌百姓提供较权威医疗服务的道路上,长航东院骨科留下的不仅仅是一个医院品牌、一面行业旗帜,更是一种为民服务的责任。长航东院骨科能接收创伤骨科、矫形外科、整形外科、急诊科、神经外科、康复医学科等多个临床和医技科室的患者。长航东院设备先进,配有国际水准的CT检查系统、DR数字化X射线检查系统、C型臂术中X光机、全自动生化仪、彩色多普勒超声波检查仪等全数字化大型辅检设备;并配置了多间高标准的层流净化手术室,能同时开展多项手术。
长航东院骨科手外科主要开展:1.外伤:手部的任何外伤;发生在前臂的肌腱、神经、血管、骨骼的损伤;在上臂的血管,神经,以及颈部的臂丛神经的损伤等;2.手部的感染及前臂的筋膜炎;3.手部的先天畸形;4.手部的肿瘤;5.皮肤缺损溃疡骨外露修复;6.四肢血管、神经、肌腱损伤缺损的修复;7.周围神经卡压伴手功能障碍功能重建;8.肾透析患者,需做动静脉瘘者;9.肢体血管病变,如静脉曲张等。
长航东院显微专家张芝亮医生:
张芝亮医生毕业于三峡大学医学院临床医学,从事手足外科临床工作二十年,曾在重庆渝东医院担任手足外科主任,在断肢(指)再植、拇手指再造的时限、技术等方面有突破性的技术创新,擅长处理手外科及骨科疾病,可独立完成:(1)断指、断肢再植;(2)拇手指缺损再造;(3)肢体皮肤缺损修复;(4)骨、关节损伤缺损修复重建;(5)四肢血管、神经、肌腱损伤缺损的修复;(6)周围神经损伤伴手功能障碍功能重建;(7)手的肌腱断裂缺损和粘连功能障碍修复;(8)皮肤缺损溃疡骨外露修复;(9)外伤后手部畸形矫正功能重建;(10)先天性手部畸形矫正;(11)四肢创伤骨折内固定术、腰椎椎间盘突出手术、腰椎管狭窄手术;在多个组织块组合移植治疗四肢严重创伤、手外伤功能重建等领域在鄂西渝东北片区处于领先水平,成功救治了各种特殊复杂类型肢体创伤,各种手足外伤患者高达2000多例。
长航东院使命:延长患者寿命,提高生命质量,让宜昌人生活更美好!
...大家好,又到周六,我是金醉,今晚分享一个悬疑故事。
从前的说书人有句话,叫「无巧不成书」,一旦撂出这句,就是给你提个醒,今天这段书里有奇事儿。
同时,也是给自己先找个解释:看官,我这故事讲出来,您可别不信。
比如,前年湖南有件事,丈夫假死骗保,妻子携儿女溺亡。这是真的,新闻报了。
再如,大前年山东有件事,一男子驾车撞人逃逸,次日发现死者是父亲。也是真的,新闻有报。
很多年前,我看过一部「无巧不成书」的电影,科恩兄弟1996年拍的《冰血暴》。这片我很喜欢。办公室里一直挂着张海报。
1987年,一个心怀创业梦的小职员,找他岳父借钱,岳父不愿意。这小子突发奇想,雇了俩人绑架自己老婆,打算敲诈岳父。
结果,绑匪太笨,失手打死个警察,还把去赎票的岳父干掉了。
再之后的发展更荒诞,我就不剧透了。
总之,那一大笔赎金最终谁也没拿到,被埋在某个地方,成了无迹可寻的宝藏。
这部电影的开场字幕很经典:Thisisatruestory。
影片上映之后,获得了七项奥斯卡奖提名,并获得最佳原创剧本和最佳女主角两项大奖,一下在全世界都火了。
这使得很多人对这个字幕信以为真,以为真有这么一笔宝藏。
直到后来的一个脱口秀节目上,科恩兄弟才说这个字幕和故事一样,都是虚构的。
很多年后,2001年11月的一天,明尼苏达州的法戈市,也就是《冰血暴》的发生地,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事情,一个日本女孩误以为电影里的宝藏真的存在,便前去寻找,结果死在了底特律湖。
接着,这个故事越传越广,成为一则「都市传说」:有人把假宝藏当真,而付出了生命。
真实情况并非如此。2001年11月,确实有个日本女孩死在了法戈市底特律湖,但她是为感情自杀,和《冰血暴》里虚构的宝藏无关。
这则都市传说形成,完全是媒体和人们以讹传讹的结果。相比平平无奇毫无意外的日常,人们更期待看到日常中的悬疑,更期待悬疑背后是荒诞的意外。
后来,还有导演根据这则都市传说拍了电影《宝藏猎人久美子》,片头就是《冰血暴》的录像带画面。
有时候,日常生活会变得像迷案,每个人都像自己生活的侦探。这是因为,没人能看到事情的全貌,永远只能盲人摸象。
哪怕真的把大象摸了个遍,也依然难把所有的事情琢磨明白。
就算是同一件事,不同人的感受也天壤地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人觉得是夏天,有人觉得是冬天。
今晚的故事,重点就在于这种「日常的悬疑」。故事里每个人,都闯进了自己织下的网,每个人都是侦探。
跟他们比起来,我们作为读者,就很幸运,可以掌握更全面的信息,逐步揭开悬念。
故事有点长,分为5个段落——
需要提醒的是,故事里的四个季节,或许并非真实的季节,而是每个人心里的感受。
不知道你会在读到哪个季节的时候,猜出真相。看完故事可以留言告诉我。
分厂有四个,图书馆只有一个。
93年建馆选址,四厂拆了自家车棚,又邻近把操场割下一半,终于腾出一块儿宽敞的地界,这才剜肉似的把馆址争取过来。
无非一栋存书的小楼,也不知争来何用,总之事事不能落后,争强好胜向来是四厂冠以自命的作风。
事情定了,全厂热闹一回,两百多人露天而坐,长凳圆桌,耗尽十几席菜,马上又空虚了。
随后就是无休止的堆砖砌瓦,兜满了建材的卡车来来往往,蹭掉了榆树皮,碾坏了红砖路,没轧死过人已然值得庆幸。敲敲打打一年多,那大象似的建筑就缓缓站立起来,有模有样矗在四厂,不肯走了。
玩具厂里建图书馆,听来新鲜里透露着荒唐,好似不能长久的样子。事实也确乎如此,开馆不久便摔了这破罐儿。
问题是出在了管理不善上,进出的都算自己人,偷书的事渐渐习惯了,借了不还的也犯不着撕破脸皮,而终于有人整车拉着盖有“四厂借阅”戳子的书到中学门口摆了摊儿论斤卖。
这大象就似叫人掏了肚子,空站着发愣,大门带小门三张嘴都敞着,却再没咬进来几号人。
其实有它没它,四厂的日子都照常过,只是瞧见站在雨里挨淋的自行车,就有些怀念往日那排车棚子。
日子挨到96年,这大象冷不丁又火了一把。
四月过半,两波人先后闯进四厂,朝着这小楼聚集,不少人鼻梁上都架着镜片,举着猪鼻子似的相机叫大厅里打川牌的四个老厂工先躲躲,随后就是一阵猛拍,晃着胳膊肘在硬皮小本子上写写划划。
尽了兴也就先后离去,留下一个“要推倒这小楼”的谣言教人惴惴不安,喜忧相织。
不过个把月,就传来了获奖的消息。
——听闻拿的是个国家级的图书馆建筑奖。授奖辞自然都是术语,玩具厂里几人能懂?
大意是说这头砖瓦大象的设计有股子生猛劲儿,完美融合了四种建筑风格,中西交融,过渡巧妙,有种浑然天成之奇美——经由几张嘴嚼过的话,就变成了“这小楼从各处瞧起来都不一样”的俗言,也算浅显有理。
于是再瞧起来,这遭嫌的小楼就增添了许多神秘和自信。证书发下来装裱一番,当天就上了展柜。
省里市里都有表示,厂里总部也下达指令,赏赐似的把它修缮一遍,各屋吊上几翅风扇,粉了墙脸,再挂一面黑板,换了硬木桌椅——唯独没有再进新书,倒是增设了一道“国营象州市第一、二、三、四玩具厂历史文化长廊”。似有先装修一番,再伺机发挥其价值之意。
果然没过整月,靠东门的几间就率先租赁出去,开成了家付费电话亭,铝皮壳子的电话机绕墙挂了一圈,中间的空地摆了四张八仙桌,兼卖小食茶水。
王存就是在这里给果儿打的电话。单手罩着嘴,确保字字都进了话筒上那蚁穴似小窟窿。地点约在了城北的“红旗”旅店,王存家住城南四厂家属院,城北不常去,地方陌生,也就没人认得自己。
挂了电话出一手汗,求这闷热的天气快些下场雨,前后半月也没求来一片像样的云,王存就要暗骂:本事这么大,那就热过四十度瞧瞧。
——竟然灵了,没过几天,就见报纸上说印度那边热死了不少信佛的老头子。
当年结婚,仿佛只因冬天雪大,小辛帮他掖了几下围巾。两个月前碰到果儿,也是走了段闷热的夜路,偏是她给递来了一杯冰饮。
那杯凉物通体泛蓝,杯沿上抹了盐巴粒,还骑着片柠檬,端手里一股子鸡蛋腥。这号人和酒都是他第一回品尝,即刻就上了瘾。
也是难怪,小辛身上没有的,果儿身上都有,而且大都生得放肆:细而长的脚脖子不满一握,光这一点就已摄尽王存心魄,更别提那舞狮子一般懒洋洋的眼睛,常有舌尖出没的唇齿,凹凸激烈的腰臀——尤其胸口的那粒青痣,每次把果儿翻倒在床,它就活泛起来,蝌蚪一般在慌乱中四下闪游。
往日都是王存订好了房间,在门口搠上半天,方能等到她那叫人心潮澎湃的身影突然出现。
这次不同,果儿竟先到了,房间也已订好,从街口到床畔一路无话,坐下来肩头挨上肩头,手指探进她的指缝,也没了章鱼须子似的热烈回应。
试着再次凑近,手还没挨上,果儿的膝盖就先躲了。以为她是例行娇嗔,等强行摸到腰间的手也被拽下、推回到规矩的位置,王存这才觉出反常。
正想问,就听声音从她鼻子下边跑出来:“这次不行……”
“怎么了?”
“这次真不行,”绝然说完又犹豫了,“也不是完全不行——这次可以让你摸一摸。”
说着把手背过去,掏进衬衫里,指头略动几下,前头紧绷的胸罩就松了,红艳艳一条从衬衫下摆扯出来,蛇一样带着体温盘卧枕边。
王存也不多话,秉着默契,上手帮她脱衣服。花格子的半袖衬衫蜕下一半,剩下的三粒扣子说什么也不让解了。
他恪守果儿定下的规则,收起多余的企图,只是把手伸进去,马上就摸到软绵绵一大片肉,杂拌着汗津津的一团湿热。
“看你在这儿忙活半天,像是在案板上揉面。”
果儿穿好衣服,指着自家胸口打趣两句。
“果儿”这名字一听就假,有一回在北街“醉今宵”灌下两杯“莫吉托”,她红了半边脸,已经把真名搁上舌尖,眼下就要说出唇来,王存又不敢听了,赶紧夹一筷子菜递过去,要保持住萍水相逢的最后一点疏离。
一直都提防着,怕太熟,这次不让亲近了,马上又觉得陌生,才发现认识两个月又如何,自己压根不能懂她。
猜不透了,陌生就像一面墙携着影子压过来。
都没了话,任凭钟表的秒针在墙上兜圈,咔嚓咔嚓的,听久了,脑子里无端上演军靴踩上砖地的场面。果儿突然发问了:“你送我回去?”
分明的一句问,竟能咂摸出命令的口吻,似乎容不得商量。
“又赶这个时间点儿?”
“不想送就直接说,别绕弯子。”
“没说不想送,跟上次一样,等我打个电话。”
摸上分机电话,号码熟烂在心里,却拨得极慢。
这通电话很有必要,果儿的房子租在城西,小辛的单位虎踞城中,从“红旗”旅店走过去,有段儿交叠的路无论如何也不能全部绕开,赶在下班时段,自要防着与她碰上。
半月前,王存送过果儿一回,也是要走这段险路,那算一次酒后的即兴冒险,一路上都战战兢兢,直送到住处,心才不捶肋骨。
那次果儿没让王存上楼,还记得她咯咯哒哒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楼道里,随后即是断断续续一片蝉鸣。小区里树没人高,蝉都栖进了砖缝里。
十数年前在南郊的果园里挖蝉猴,同行的四舅告诉王存,树上开腔的蝉都发着情,是在求偶。从此每到酷暑,交叠错落的蝉鸣听进王存耳朵里,就自发翻译成了一声声不知羞耻的“操我”。
电话才响一通就有人接,那头的人刚把小辛唤来,这边的果儿就把手指戳进王存腋窝里,还没开始挠,就被他一巴掌打落。
果儿抬起胳膊,看见腕子上西红柿似的一片红。
王存“嗯”罢几声,挂了电话,眉眼里还带着未消的怒:“没事了,她加班,得忙到九点多,咱们走吧。”
“你先出去等着,这次我退房。”
从走廊到大厅,一路上都皱着眉,分明觉察到保洁跟前台都掩了嘴,不怀好意似的相互递送眼神。出门前对着梳妆镜简单确认过,扣子没扣错,脸上也没口红印儿,搞不懂是哪里出了丑。
前脚跨出大门,后脚还没离地,就听到一声声交叠的笑,像钢丝球刮在心上。
果儿完事出来,没走几步也定在原地,朝着王存脐下一指,话里掺着放肆的笑:
“你就这么支棱着它,展览了一路?”
低头果然看到一小顶帐篷——怪不得一路上都感觉浑身紧绷绷的,胀得慌。王存哎呦一声,蹲地上不再动弹,等着它一点点消下去。
象州城小,出租车尚未时兴,旦逢聚餐喝酒,打车来的常被轮番取笑。
出了“红旗”旅店,果儿的笑还在收尾,王存起身招手,路对面一辆出租车调了头,走一道弧线停靠过来。王存拉开后车门,示意果儿上去。
果儿摇着头执意不进:“地上走吧,不远。有事儿跟你说,车里不方便。”
“上次就说有事儿,结果一路没话。你到底——”
话到一半,被她尖锐的目光拦腰截断,跌回喉咙深处。
司机干瘦,穿着松垮的红背心,像一扇排骨摆在驾驶座上,攥着档杆回头笑:“你们说话我开车,放心,保证一个字儿都不偷听。”
果儿推开王存,把车门碰上,示意他走:“保证一个字儿都不听?刚才那句就没跟你说,你瞎接什么?”
晓得她的决绝,车就开走了。
两个人沿着树荫走路,躲开熨斗似的散碎阳光,一前一后不忘拌嘴。果儿说自己血糖低,所有带篷顶的车一律不上,不然挨到下车,准要呕出一滩彩虹在地上。
王存说你晕的不是车篷,是汽油味儿。
果儿没有理他,最烦男人搞伪科普,装得跟个老师似的。王存又出主意:咱打个脚蹬的三轮车,没味儿,不晒。
也撞不上熟人——果儿接他一句。
王存挑了嘴角子窘笑,突然摆手,手摆得迟,远处一辆三轮车似乎没瞧见,兀自折进一道胡同里。不过片刻,先是车屁股后是车头,那三轮儿又小心翼翼从胡同里倒车出来
果儿还有反对之意,尚未开口,又笑了:“哎——这不像你呀!”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像我?”王存不懂。
“你这人向来不拿主意,都是顺着别人。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存皱了眉,似有极细的针尖儿绕过肋骨缝,猛的叮在心上,一丝隐痛散开。
“热,闷得慌,不想走路。”话接得没来由,声音也颓。
果儿就顺了他的意,不多强辩。
蹬三轮车的是个男孩儿,正值毛糙的年纪,车踩得紧,风风火火闯过来,急刹声掐人耳蜗深处。爽快谈定价格,就先后上了车。
车蓬有两道花格子布帘,穿在生锈的铁丝上,王存要拉上,果儿又执意拉开。他刚唰唰两声拉上,她又唰唰两声拽开,也算有来有往。只是越拉力道越蛮,铁锈直往下落,没几回合,就听那男孩儿在车头喊:
“你俩玩我车帘子干嘛?”
两道帘子都开着,王存却不再企图拉上。
这人就是这般,不喜不悲的,什么都憋着,做那事儿也是全程不吭不响,如具行淫的死尸,瘆人。
果儿瞧他可怜,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孩儿似的,心一软就主动拉上王存那边的一半帘子,把他挡住,赐他安全。
驰行的车蓬挂着半边帘子,光线不够,朝里望就像一窟山洞,黑魆魆探不见底。果儿这个鲜亮的女人端坐着,亮得像尊瓷菩萨,弯着一边嘴角随车摇晃。
车到小辛单位附近,王存探了头朝外张望。
“瞧你那二百五的样儿!”果儿心想,到底没说出来,把话换成正事儿:“我就不该跟你好上——”从那通电话到“红旗”旅社,好几回都张不开嘴,如今该说的话总算起了个头。
“停这儿!”车过“三松巷口站”,王存猛的一声喊。
又是掐耳蜗的一声急刹,他跳下车去,跑到车头,掏出五块钱的一团纸票子,展了展递过去。
“你拉她接着走,我先从这儿下了。”
“你发什么臆症?”果儿不懂了,拽开帘子冲着车头一声呵斥。
王存绕回来,把脸凑上去:“叫你先走!”莫名的就急了,四个字儿统统咬碎在牙关。
“神经病吧!”果儿拉了帘子,三轮儿载她红着脸离开,像载着团火苗儿。闭合的两道帘子晃得愉快,王存想起装着新娘的花轿,太不合时宜。
耳朵尚能回响方才电话里的语气,起高回低的调子也都保存得新鲜完整,小辛那清清楚楚的两句话,王存没理由听错。——断然说出要忙到九点,这才七点,她人却在街上。
细看几眼又不对劲,小辛正跟个男人走得一前一后,互不相识的样子,嘴里分明又说着话。
看清了,走在前头的那人是许力,看清了就不懂了。
许力与自己可称多年老友,真是够老:都在88年分配过来,前后脚不差一个月,在一厂干罢两年半,四厂挂了牌,两人一同调去,没几年都升了职。
王存现是装配组长,许力已是车间主任,高王存三四级的样子。
不单在玩具厂,许力万事多走王存一步,分房早四年,结婚早两年……诸如此类,回想起来,一只只脚踩上头顶。好不容易跟上步伐,许力又宣布买了辆捷达,只是提车当口蹭上商铺门前的泡桐树,落下满地黄叶,只得返店回修。
搁王存心里的那杆秤上,许力称不出真本事,全靠一根嗓管子连着两片嘴唇搬弄车间琐事,平平常常出匹货,能叫他说进功劳簿,不过旁门左道而已。
两人聊得来,每周约一回饭,你我交替请客,这方式许力吃了大亏,他老婆在二中教初三物理,常住教师宿舍,约饭从来不去,王存却频繁带着小辛来蹭吃,等于两副肠胃。
许力并不介意,只是口齿不净,饭桌上说话无德,时常打击王存取乐,不出三五句定要带刀带刺,说得王存一无是处、三十多年白活一场。
为此,小辛朝许力脸上泼过凉水、泼过大麦茶、泼过啤酒,一泼下去,他仅收敛几天,下次依旧我行我素。
现在熟人扮路人,王存就觉得奇怪。
在三轮儿上瞧见他二人,脑子自发悉数各类可能。联想太多带出怒气,就跳下三轮,果儿也不送了,贼一般跟在后头。
两人穿透三条街,钻进那家“六块吃菜,十块吃肉”,一处深巷小馆。先后坐定,忽然变回熟人,对着菜单指指点点,利索要好东西。
老板端来两碟小食,绿棒槌似的一瓶凉啤,又抽了两打烤串,韭菜、鸡中翅、羊眼、猪五花,大都是小辛偏爱的东西,撮成一折肉扇子,摆烤炉上未满一分钟,老远就听到油星子跳着响。
说几句话,各自喝了两杯啤酒消暑,肉就烤好了,带铁盘端上来。刚啃几串,似乎吵了起来,小辛拍了桌子要起,许力按她肩膀,便又乖乖坐了回去。再吵几句,活虾似的一阵抽动,她就哭了起来,分不清是有事儿,还是给辣得。
王存也在这家餐馆吃过一回,知道有一款鸡中翅辣人舌胃,闻着没味儿,咬一口满嘴烧火,止不住掉泪珠子。
许力给小辛拭泪,第一回让她躲了,再拭一回她就配合,主动把脸递过去。
巷口的王存捏了拳头,再没别的余地,只得闯进馆子大闹一番。走路要带响,来到两人跟前,先把肉串带铁盘掀翻在地,再把酒杯带瓶子扫下桌面,利用这个空档做番选择,考虑把第一个耳光赏赐给谁,谁都合适,谁都不合适。
脑子里彩排两遍,脚却迈不开步,守在墙角,把手心攥得生疼。
耳光到底赏给了自己,瞧不下去了,只是灰溜溜逃遁回家。“熟悉”无非是一种感觉,瞧不见摸不着,这个小套房好像不再属于王存,卧室也不能让他安心。
日头走到正北也不入土,执着地悬着,把红光熨到他脸上。吊扇顾不得开,走回客厅,单对着镜子滋滋冒汗——
“你跟许力有事儿?”不敢这么问,再措新辞。
“你晚上跟许力吃的饭?”有些冒犯之意。
“你今天是不是见过许力了?”别假装神秘,她最烦这套。
“晚上加班了?”听来像句傻话。
——就是这句了,就等她回来了。
日头落下去,万家开了灯火。咯咯嗒嗒的鞋跟越来越近,一阵零碎的钥匙响,门就开了,小辛弯腰换拖鞋。
“回来得这么晚?”适时问出来,措辞不比原定的聪明多少。
“电话里不是说过加班了?——怎么不开灯呀?”挂好包,开了电灯,旋了吊扇,利索地把上衣脱得仅剩胸罩,走近皱了眉,“你在那儿木楞什么,有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没有。”竟不敢说了。
“那你黑咕隆咚杵着,傻不傻呀。”
小辛俯下身来,鼻尖子要戳上王存颧骨,看了又看。“耳朵眼儿里怎么全是耳屎?”问一声,捏了王存左耳细瞅,“那么些大块儿,存金矿呀?快过来——”猛坐上沙发,整个人高高低低地晃,拍拍自己紧并的大腿,“靠这儿——我给你掏掏。”
身体拉着魂儿倒下去,刚躺好,忽觉万事皆通,想着要不一切都算了。一声“别乱动”,挖耳勺蛇信子似得舔进来,阵阵酥麻。
一夜无梦,像是当晚被整段截去。早起刷牙,肩上搭着毛巾,忽见满屋辉煌的晨光,把结网的墙角都照得亮堂。
电话响了,王存挂着满嘴泡沫抢着去接,直觉是她,果然就是,那端的果儿语气带霜,“喂”也不“喂”,说一句就扣了电话:
“老时间,老地方,有事儿。”
四厂接来一批出口货,四款玩具小车,组装完成后拧几下能成人形。
蟑螂大小的零件共计三十多片,装配说明写满一本薄册子,蚂蚁似得小字满纸爬,看着怄气。
外聘的厂工好些不识字,培训起来只能王存来念,期间叫个打暑假工的大学生纠了两次错别字,王存就扯他衣肩:“你文化高你来培训!来吧!”说着把册子拍他胸口,语气重,吓得那小孩儿好些天不敢与他对视。
培训罢了试着开工,又赶上电力故障,装配传送带不转,风扇也停了,车间热得蒸人,平日跑来纳凉的野猫也不再进。
王存建议去一厂求援,副厂长老李拧着脖子摇头。许力咬了牙,刚端出万事不求人的四厂精神,王存就会了意,知道这是又要逞强。
“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许力举证,谁不知道人是活的似的。
“啥意思?人都蒸死了你就乐意了?”王存起身要走。
“吵能解决问题?”老李砸了茶缸子,桌上砸出凹陷,缸子剥了瓷,“吵要是能解决问题,全厂别进车间,都来我这儿吵就好了嘛!”
到底是要逞强。
传送带不转,装配工人就得满车间跑。王存也帮着配货,才试半个钟头,男工就要脱衣服,女工嚷着不允,车间四处骂爹喊娘。王存挂一身汗珠子回去交涉,跟老李吵完了,又去找许力吵。
“一厂不赶活儿,车间拉线都闲着,你就非要让咱们的人受这罪?”
“找我没用,你找老李说去。”
“你叫我找他,他叫我找你!你俩推太极,车间人热死了!”
许力攥了眉心:“老王,你怎么搞的,今天这么躁?”
“我就不能躁?”
“能,躁吧,”许力划火柴点了根烟,也不吸,放烟灰缸上,“最近叫人勾了魂儿?——昨天一下班就找不见,你干嘛去了?”
话里装着话,一听脑炉子里就烧火。
“我干嘛去了?这话啥意思?”王存变了声,“你又干嘛去了?”嘴上说一半,心里喊一半,这毛病自己也恨,却是到死改不了。
“行,不多问。”
“别,你问!”话挺着腰说出来,心里直虚。
都沉默了,烟头上细而直的一炷烟云,忽然一阵扭动,散了。风扇兀自转了起来,车间里一片欢呼,掰上闸刀,机器轰隆隆开始运作。
王存跑回去指挥装配,不过十五分钟,一切都变得井井有条,男工卷过乳尖的上衣统一捋下来,还卷着剩下的一半儿,就晃着肚脐眼干活。
抬手看表,还没干什么事,一点钟已然过了。王存跑去给果儿打电话,路上遥望一眼,从这儿看去,图书馆那小楼像座寺庙。拱形的小门儿,往上不过一米,俩漆红的圆窗子窥过来,俨然一张护法金刚的怒目脸。
拨号等着,果儿接了电话:“有事傍晚见面说吧。”
“我六点过不去,”看罢手表再看墙上的挂钟,“临时接到一批货,忙完得八点了。”
果儿哼一声:“直说吧,就是不想来。”
“不是不想去,改明天行不行?”
“你不来我不走,多晚我都等得了。”
“你别闹。这是正事儿,车间停了半天电,我又刚跟厂里领导吵了个遍,这边不能再出岔子……”
知晓对方挂了电话,还要兀自把话说尽。
忙完已经过了八点,出了四厂,伸手摸到一片黑而热的夜。
到了“红旗”旅店,悻悻走进去,见前台换了人,保洁还是原来那位,却不再记得王存。房号没变,他敲门进去,冲着果儿就是一通怨:
“不让打我家座机,还打!你怎么回事儿?”
“我还没急,你急什么?”果儿吵他一句,又扭了脸,冲着墙柔声说话,“早就想好了,要是旁人接的,我就直接挂电话——放心,不给你惹事儿。”
瞧她说的似乎也是个办法,王存就有些后悔,不该进门儿就发火。叹一口气,一条胳膊缠她肩上:“你今天怎么了?就非要见我?”
“一身汗咸味儿,别搂我……”果儿扭肩试图挣脱。
王存不听,继续缠着:“说吧,有什么事儿?”
“那我说了——”果儿冷了脸,似有几分忧虑,“你再给我一次钱。”
自发撤下胳膊:“上周不是刚给过?这么快又要?”
“最后一次了——不给也行,那跟我结婚。”
“结婚?”从床畔弹起来,床单上自己坐过的地方两片潮印。
果儿从包里掏出个本子,翻开了,打页间取出叠好的一张纸,展开是张信笺,印着中心医院的粉红抬头,正中间悬着潦草两行手写字。
王存扫一眼,分辨出一个“孕”字直往眼珠上扎,脊梁骨过了道电,把视野看模糊了,不敢再朝纸上聚焦。
“怕你不信,专门找医生开的证明,就是好说歹说科室也不给盖戳子,”说着眼圈红了,声音里带着怨,“昨天都说了不行,你还非要那个。”
“不是——这事昨天你怎么不说?”脑子一点点炸开了。问了话,果儿也不回。听电视里唱罢一整首歌,时间正好,像是郑重考虑过,摇头说出句一开始就确定的话来:“结婚的事别再提了。”
果儿仰了头,拿指肚子抹泪:“也行,那就还是给我钱,我自己处理。”
“你怎么处理?”
“这你别管。”
“好吧,我不管,”竟有庆幸之感,“——你要多少?”
果儿毅然抬了头:“五万。”
“五万?”
听罢嘴里一团腥苦,像是被谁喂了口铁锈。
“给了我就走,咱俩压根没见过。”
窗外闪过一辆车,打着远光灯,喇叭也按个不停。无端想到小辛坐上许力副驾的画面,再往后就不敢想了,先是胸口一阵悸痛,再看果儿,心猛跳着胀大,撑得呼吸都浅下来。
“好,给你五万,”说出来自己都吓一跳,“只是得绕个弯,我跟你说个人,你去管他要。”
“谁?”
“叫许力。”
“是谁?人家凭什么就要给,该你钱?”
“该,”主意打定,突觉理直气壮,“我能给,他就能给。我该给你多少,他就该给我多少。”
果儿竟答应下来,随后一阵恍悟似的笑,说王存这是出门玩火,扭脸发现自家庭院也被烧着。
退了房,到街上找一处公用电话,拨到许力家里,听他在那头“喂”个没完,王存把话筒递给果儿,吩咐她端出早上的霜冷口气,只说一句就把电话挂断:
“你跟赵辛的事儿,我愿意替你保密。”
次日开工,窃窃站在车间,支棱着耳朵捕捉一举一动。许力的身影极惹眼,隔着雪花玻璃变成一团光晕,在办公室里来回晃动,偶尔弯腰落下屁股,像个逗号栽到椅子上。
昨晚的电话惹不起波澜,或许一切都是误会。
王存正要专注回车间事务,那道永久紧闭的小窗竟开了,许力探出头来,视线扫到王存身上,定上去。
“哎?老王,”胳膊也从窗口挤出来,手随便一招,“过来一下。”
腿拽着身体走过去,开门满屋熏眼的浓烟,风扇摆在窗口往外抽气,烟灰缸里热热闹闹挤满一缸子烟蒂。
“货都拉走了?”许力迎面问一句。
“昨晚全验收了呀,你不是一块盯着呢吗?”
“我盯了?——妈的,给忘了。”
“那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了,”许力草写几笔字,马上又抬头,“对了老王,这两天我老接到些诈骗电话,真是什么谎都编得出来。前天那通,说我家小柒要交学费,让我把钱汇到哪儿哪儿去,要不是话机子里一股子南方口音,我差点就真信了——”
顿了几秒,又问一句,“你家呢,接到过吗?”
“应该没吧。”
“没有就好,要是听到什么事儿了可千万别信,都净他妈胡扯。”
“行。”王存要走。
许力站起来:“昨天车间停电,作为装配组长,你处理得很好。下周开大会,我会跟领导提一下,这事必须得有实质性的奖励。”
“都是我该做的,”王存转了脸,手摸上门把,“车间还有事儿……”
“能有啥事儿,过来,”许力弯腰拍拍沙发凳,腾起一寸高的尘埃,“陪你哥坐会儿。”
乖乖回头坐下来,对视半天,两张脸像两本书,正互相阅读。
许力又点一根烟吸上,一抖烟灰,这才发现缸子里还躺着大半根:
“咱俩一块这么长时间,从一厂到四厂,都是拉着手干活,你的功劳我最清楚,比我多,也比我大。问题是你这个人嘴片子笨,闷头干活不邀功,所以这些年下来,还是掉在基层。我一直寻思,不能总让老实人吃亏。你不用愁,以后我会多帮衬着——还有就是,我这个人莽撞,以前有什么事办得不妥,你也担待担待?”
语气随意、自信,说罢抽了面巾,去擦冒汗的鼻梁。躲在额下的两炬目光打出来,烫进王存眼睛里,纹丝不动。
短暂的沉默与对视,王存开了口:“你没什么办得不妥。”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得像道霹雳。
见是生号,许力伸着手犹豫,到底是接了,喊似的一句开场白:“玩具四厂,你哪位?”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这边脸唰地变白,赶紧扣了电话,回头看向王存,脖颈扭得急,打响指似的一声脆响,眼球也晃得厉害。
“怎么了?”
“打错了,你回车间吧。”话挤着说出来。
刚出办公室,身后电话又响了,发现自己的腿正打软。极恨这种品性,平日与小辛吵架,嘴还很硬,眼泪就抢着涌出来,搞得像自己败了阵在讨饶。
回车间不过片刻,财务室电话就响了,隔着近百步的路,以往都听不见,今天隔世似的铃声挠进王存耳朵里。
染指甲的财务小妮子翘着指头接听,像拈着朵花,才听两句就撂了话筒,也不挂断,搁下小染笔直接跑去许力办公室。两人没说几句,许力就自己冲出来,在车间纸箱上绊了一跤,操一声爹,踉踉跄跄跑进财务室,突然静得全厂屏了息。
不过一分钟,王存颓然走出财务室,发狠的目光扫遍车间,似要找人来恨。
其后半天都不得消停。电话先后响过四次,话机位置都不同,分别是在业务办公室、装配调度室、包装组和外联处,都是点名要找许力,诚心让他一趟趟兜圈子,跑给全厂来看。
许力也怪,跑去抢电话时风风火火,动静好似骑着战马,攥了话筒就没声了。
厂工老许瞧进眼里,想不明白,嚼着宾郎嘟囔一句:“小半晌跑八回了,这是在忙啥大单子?”
王存也渐宽心,电话每响一通,心头就卸下一块巨石。螺旋桨似的大风扇摇头晃脑,渐渐有些凉意从领口撩进前胸,汗在消。
下了班,人陆续散尽,留下三个保洁厂工围成一圈杀西瓜,转着切下几刀,掰下三棱儿的一块儿红,抖着朝这边递。王存装没看见,跑到小楼电话厅给果儿打过去。
刚“喂”一声,果儿就在那头疯笑一场,该说话时不言语,悬着时间,吊着胃口。
“就知道是你,”越来越烦这笑声,聒噪、没分寸,王存斥她:“能要到钱就行,犯得着这么折腾许力,就非得让他出丑?”
“你不懂,我这是叫他长长记性,也给你解解恨。”说罢又是一通笑,踩着鼻子就上了眉。
“我谁也不恨,你也别这样。”
“这事不该你管,”果儿的声音冷了,听来如一泉寒溪浇上脊背,“今天肯定有人要出丑,这人不该是他,本该是你,别忘了。”
不搭这茬,开口又说一句当即后悔的话:“我思来想去,觉得五万有点多,三万就行。”
那边哼一声:“听不懂话吗,这事轮不到你发慈悲。”
面谈或许好说,王存提议:“要不我俩再见一回?”
“傻逼。”
那边挂了电话,这才知道交情断了,脑子里果儿那熟悉的形象瞬间拉远,变成刺目的黑白色,不晓得她是谁了——回想初见那晚,方觉得一开始就不对劲,凭什么她那杯酒就要端给自己?
天生碰不得恶事,当晚辗转半夜。
酸着眼皮睡了,梦里许力的声音从二指高的床底喊出来,叫着王存的名字。爬到床畔不敢往下看,惊醒后手脚被缚,胸口坐着个黑矮女人,背对自己,吓得再醒一次,这才跌回自家床上,看到侧躺的小辛,肩头起伏有序,打着睡猫似的散碎呼噜,终于镇定下来,轻攥上她的手。
次日一早,红艳艳的一大束花躺进车间里,与墙头的几面锦旗同色,摆在传送带上极夺目。
王存混在厂工里,隔着人缝往里瞅。一张对折的卡片纸躲在花枝间隙,劲笔写着“许力”二字,里面还有成段的话,却没人敢取出来细瞧。
厂工们只是围看,互相递着眼神猜度。
“挤成一团闹什么,不干活了?”
赶早班的许力从正门骂一嗓子,闯过来撕开人群,见到那束花便迟疑下来。挪步走近了,再看到自己的名字,慌张取了卡片,捂在手里打开一缝,看也没看又啪地合上。
“这是谁送来的?”
疯嚷一声,吓得一圈人集体后退,齐刷刷低了头。许力转身走开几步,又猛退回来,把花束倒着拎起,进了办公室。
花不能倒拿,一路走一路洒水,保洁不满地“嘿”一嗓子。
不过几分钟,办公室电话又响起来,王存隔着雪花玻璃,看许力对着话筒嘀咕半天,似乎谈罢了,电话从容扣下。
预感极准,如一场话剧谢了幕,四厂果然恢复安静,再没诈唬的电话打进来。
中午起了细风,晒耷拉的树叶软趴趴晃着,像谁的手正抖擞着钱票子。四个野狗似的小孩儿把脑袋探进垃圾桶,扒出一束花来,一齐惊呼,各自抢着囫囵的花朵朝头发里插,往耳朵上架。
满厂一朵朵的红,相互追着跑。
一日无事,第二天下班晚,钥匙捅进锁眼,只稍一拧,就知道家门没锁。
开门满屋耀目的光,吊扇转得似停未停,走廊里蜘蛛眼似的两排灯珠也瞪得大亮。
小辛先到的家,洗过了头,卸罢了妆,穿着吊带睡衣蜷在沙发里。
王存把灯一盏盏熄灭,把吊扇旋快一档,留下台灯跪在书桌上,打出一道喇叭状的黄,被桌面横着截断。
小辛昨日例假,今天一身乏力,眼也睁不圆。王存刚要坐,她伸了手阻止,从那块沙发垫子下掏出一叠车票,搓开了,粉扑扑的四小张。
火车没有直达,要倒一趟才到得了桂林,每人两张票,连坐,时间是定在了三天后。
小辛脸上挂笑:“你请假比我容易,就没跟你商量。时间没问题吧?”
“不是说不去桂林了吗?”从来不敢打包票:“我得到时候看看……”
小辛低了头,说话只见蜡黄的鼻子在动:“四厂不是没你不行。”
突然获得勇气:“放心……要是请不下来假,我就旷他三天工!”
“你别让我笑……”小辛捂着肚子咽笑,起了身,“我躺一会去,小肚子难受,”人进了卧室,声音跑出来,“你跟我一块躺会儿吧。”
还未答应或拒绝,电话就在墙上抢着响了。
没接就知道是果儿,总猜最坏的可能,总能成真。话筒贴在脸上,烫,不知道该挂不挂。
果儿在那头发声了:“别恼。最后一次了,帮我个小忙。”
卧室门开着,像人间最大的耳朵眼儿,王存就把话砍得精简:“说。”
“从你家阳台,能看到许力家后窗吗?”
“能。”
“你去看看。”
“不用去,能看见。”
命令似的吩咐下来:“你去看看!”
自己也怀疑了,把话筒悬墙上,跑阳台随便扫一眼,又跑回来:“看了,能看到。”
“那后窗台上摆了花没?”
倒是没注意,只能再跑一趟,回来汇报:“摆了。”
“几盆?”
又跑一趟,喘着气:“两盆。”
“成了。”
“成了?”
“花摆上窗,说明事儿成了。花摆了两瓶,说明今晚就能拿到钱。”
“怎么拿?”
“怎么拿是我的事。”
忍不住多说一句:“拿了,你也算如意了,以后别再多事。”
“你说了不算。”
电话挂了,留他一人发愣,忽觉客厅里空空荡荡,小辛睡下了,整间卧室像是肉做的活物,打着小鼾,墙面似乎也有胸脯似的起伏。
轻脚走动,带上门,熄了台灯,垂头坐到九点。屁股坐麻了,披上薄褂子上了阳台。
许力家后窗亮着灯,两瓶花都在,凑得近,花朵微晃着,像俩小人儿正聊着什么——就那么几分钟里竟起了风。
风越起越高,刮得满世界响歌,似乎在那一折折墙角、一片片瓦下都藏着几支乐队,视野所及的树都一下下磕着头,扬尘一绺绺扭着冲上四楼,路灯照亮大街,晃得像隔着一丈河水。
不过一刻,许力那单元开了门,蟑螂模样的一辆车爬出去,过了小区西门,打着远光灯一路加速,朝南驶去了。这边单元门还敞着,咣当当捶着墙。
风越来越凉,掩了卧室的动静。小辛揉着眼打呵欠,软绵绵走过来,贴上去。王存拢她入怀,触碰到一片片温暖的曲线。
第二天照常进厂,见许力先到了,哼着歌在车间逛,迎面碰上老李,许力左右挪不开路,嘴里的曲儿也刹不下来。老李干脆站定,等他过去了,转了脸打趣:
“你这是捡了钱了?”
许力没搭理,倒是吓得王存脸色一白。
再过两天,全都相安无事。两夜连作三次怪梦,极轻盈的身体从楼顶飞向另一幢屋顶,电线全都搭在白云之间,横竖交错,要躲着飞翔,累了便像燕子似得蹲电线上小憩,也算一种美梦,醒来感觉不能更好。
为了顺利,就请了探亲假,果然马上批复下来。那天上午,王存收拾好行李,掏出来车票确认发车时间,随后敲着手表催小辛赶紧出发。
她抱怨桂林阳光太毒,到门口正要换鞋,又丢了行李跑回去,俯身露出一抹后腰满屋子找偏光镜,光着脚把地板踩得咚咚响。
人停了,脚步声还响着,像是谁正走在门上——敲门那么使劲,太没礼貌。王存丟下行李,毛毛躁躁跑去对付。猫眼外头一片藏青,开门是个陌生女人,新铰的短发,长裤长袖,牛皮腰带缠到肋下,肩上挎着个大黑皮包。
“你叫王存?”
“是。”
女人低了头翻皮包,抽出一张身份证,轰隆隆递到眼前。
“认识吗?”
接过来细瞅,证件主人叫靳娜,一张黑白的大头像,满脸假意的笑。是果儿,又不太像。
“怎么了?”心又悬起来。
“人找不着了。”
跑象州定居近二十年,梦里的画面一直是混乱的。
分明的满树绿叶,却敷着一层厚雪,叶底也没能放过;更别提一顷顷稻杆顶着刮杂的麦穗,针芒细而寒锐;结冰的海面晶莹一片,冰块硌上冰块,叠起来是一通通钝响,声如把一麻袋红薯倒进窑井;胖猪似的蔚蓝色海豚,从枕头大小的鱼缸里冒出头来,鼻尖竟挂了霜……
一晃活过二十五岁,开始怕什么就梦什么。六岁那次出远门,一大早被拽出被窝,小肩膀耸着,腿肚子在晨雾里哆嗦,上车直开出两千多里,就这么成了象州人。
进了梦总觉得还是旅行,还会回去——父亲肩上没挂多少行李呀。
做几天梦便全验证了,也怪不得本地人说她畏冷。而在英子看来,象州城这冬天又算得上奇长,能冷过半年的样子,像是在针对自己。
接案那晚的回忆也不清楚,想起那件米色的呢大衣搭在椅背上,就确定当天落了雪。
所里就她一人枯坐,男警全被临市借去抓赌,本给她放了两天假,英子自己不允,偏要跑来值班。
暖气烧不热,大厅配着泥火炉,提到桌腿边,脚并拢了往上凑。天一冷就猛喝开水,过了九点,正憋着尿,那女孩就半滑半跑闯进来,往大厅跺两脚雪,嘴里冒着热气,说都两天了,她姐没回一趟家,怕是要出事。
“湖北人?”听口音极像。
“襄樊南边一个镇上的。”
“那么远?来象州串亲戚?”
“念书,北边师范学院的。”
“人是你亲姐?”
那女孩猛点头。
“也念书?”
“她不念,算是来陪读的吧。”
“往老家打过电话没?”
“没打……不用打,她跟家里关系僵,不可能回去,”说着掉了泪,也不擦,“即便真要回去,也不可能不跟我说。”
“你俩这几天吵过架吗?”
“没,真吵架也都是过夜全忘。”
“那还是吵过?”
“没,没吵过。”
“你姐办过暂住证没?”
女孩儿低了头:“没吧,不知道。”
“不是本地人,说是失踪还太早,”摘了笔帽,撕一张表递过去,“先登记一下,回去了该打的电话都别省,说不定就找着了——不会填的地方先空着,我跑趟卫生间,你等我会儿。”
厕所修在大院里,水箱底挂着两锥冰溜子,一泡尿下去,刺进满鼻子腥骚,憋了气也挡不住恶心。
尿完回来,人没了,登记表上写满整齐的字儿,住址栏的格子窄,字就越写越瘦。女孩儿叫靳小霞,常见的傻学生,失踪人名不好好填,就写了一对“姐”字儿。
火炉奄奄一息,剩下几眼嫩红,拿钳子夹块煤球儿送过去,又舍不得添炉嘴里。时间不早,是该回家了。
裹紧呢大衣,围巾从肩膀缠过耳稍,再戴上针织手套,这才敢出门。外头又开始落雪,推着大梁车到街边,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里打了手电,隔着纷纷大雪,像盏纸糊的黄皮灯笼。
果然,小霞人在话亭里,正冲着电话喊,一声高过一声。
同是南方人,湖北话喊出来,英子一字不懂。女孩挂了电话,人蹲下去,呜呜咽咽哭起来。英子掏出烟盒,远远看着,打出黄豆似的火苗,燎了根烟送嘴里。
那女孩又站起来,捏着个黑皮小簿子,抹两把泪继续拨号。
英子也不走了,扶车站定,直看到小霞打完电话,手电没了光,这女孩儿就顶着满头雪在街上一路哭一路走。
城西本来就小,按登记表上的地址找过去,不过十几分钟吧,就摸准了地方。
不算偏僻的一个小区,进了大门再难找到一棵比人高的树,九栋六层小楼列成三排,码得齐整,其上一孔孔蜂窝似的黑窗,再落上均匀的雪,就像白瓷盘上的一块块冻豆腐。
对上楼号,爬到五层,敲了门。小霞跑着来开,把英子当自己姐了,果见她一脸的惊喜三两秒变回低落。
屋里的小霞拆了辫子,头发披在肩上,眼袋鼓着,鼻子也擤得泛红。报案时穿的那件外套挂在门后,雪该是忘了掸,在肩领化开成水。
认出英子是谁,那女孩儿就有些无措,也忘了请人进屋,手没地方放,隔着层毛衣挠胳膊肘。
“就穿那么点儿,你不冷?”自发进去,屋里有风窜来窜去,替她关了窗子,小霞傻望着自己,像是在等一句解释,“——我夜班值得多,不着急回家,顺路过来看看。”
小霞瞅上西墙,挂钟走着,已经过了十点。
“电话都打了?”
“嗯。”
“还是没找着人?”
“肯定有事儿,”小霞一通摇头,“我姐从不这样,偶尔加白班,下午也会回家一趟。”
“她上夜班?”挺不情愿在人家里抽烟,却还是毅然点上,主要是冷,“单位在哪儿?”
“不知道,”又是摇头,“事儿细了,她就什么都不跟我说了。”
“你们姐妹俩还真是……”一时琢磨不到词儿,省略了倒也准确。四下环视一番,客厅连着厨房,收拾得还算整齐,桌椅沙发都站在本该的位置,锅铲筷笼子也都老实挂着,“你俩一屋睡?”
“没,她睡这屋,”小霞走到一扇门前,犹豫了,“她不让我进。”
“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那么听话?”
英子拧下把手,门确实没锁,就推开进去。
开灯看到乱糟糟一片光景,内衣带着衣架躺在床上,垃圾桶里斜丟着一桶泡面,几团废纸,倒是没味儿。枕边躺着烟灰缸,几个烟头撅着屁股扎在里头。
衣柜开了一扇,没洗的衣服堆满一个收纳盒,鞋子横横竖竖东倒西歪,离得最近的都不是原配的一双。手躲开烟灰缸挪一挪枕头,见下边躺着一个火机、一支口红、一张卡片。
拿起卡片放下巴底下,才知道是张身份证,“靳娜……”正反面都看看,是襄樊人不假,“这是你姐?”
“嗯。”小霞还站在门外,朝里探着头。
“站门口干嘛?你也进来。”
小霞畏畏缩缩走进去,客人似的。
“那是什么?”看进衣柜后的阴影里,墙上挂着一块四四方方的黑。
“相机吧……我姐的。”
小霞还没说完,英子就给摘下来,拿在手里把玩。
“她常用吗?”问了没应声,见她正摇着头,“不常用?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就说,别光摇头点头呀。”
小霞这女孩倒是乖,却又是一通点头。
取了相机,按下带红点的圆按钮,屏幕亮了,镜头一点点拱出来。
调到相册里,见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搂着个清瘦男人,身后一片旅店模样的白墙,拍摄时间是在两周前。画里俩人脸挤着脸,挺亲密的样子。
小孩子家这么照相,那是确实喜人,换了成人就散发出几丝露骨的情色。
小霞也要凑上来看,英子拿手挡了,猛按翻页键,找到那女人的独照,这才端给她看。
“这是你姐?”晃一眼就把相机拿开。
“是她。”
“不像呀。”跟身份证并在一起对比,脸型并不一样,截然两个人。
“身份证照得早,她也化了妆。”
“嗯,”再去找那男人的独照,翻好久才得到一张,凑近了拍的,一张脸占了半幅画,人闭着眼,似是睡着了,“这男的呢,是谁?”
小霞极认真地端祥:“没见过。”
再往后浏览,还是一张张男女合照,瞧着极不舒服,姿势没变,女的同是靳娜,男的却换了人,歪着领子,一张方脸,戴着蛤蟆眼镜。
再往后翻,又换了俩人,时间早到一年多前,仅存两三张照片,纪念似的。
越翻越有兴致,好奇这些男人到底是谁。大概一猜,就知道这相机主人颇有城府,似乎打着什么坏主意,真出了事,怕也是栽到了这上面。
“你明晚在家吗?”
“在,我们五点半下课。”
“行,人我帮你找找看,”关了相机,把肩带一圈圈缠上去,“这相机我先拿走,明天给你送回来。”
小霞有些为难,皱着眉点头。
下了楼,满世界一片青白。地上的新雪积过拐骨,才蹬几脚车,挡泥板里就塞满雪泥,骑来像是捏着一半刹车。下来踹几脚轱辘,那雪泥还是固执地焊在里边,干脆把车锁到小区门口,抽着烟往回走。
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大半夜跑这一趟,太不理性,也不合规矩。脑子里除了一团捋不清的线索,还有莫名的一团棉花,云似的在额前浮着。
来象州前两年,赶上正月初四的集市,见个打棉花糖的男人就被勾了魂儿,撒了父亲老马的手自己去买。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块的花票子找不开,就要跟人去家里拆钱。才走不过百米,被老马追来扇脑袋上一巴掌,天灵盖子铙铃儿似的晃着响。
棉花糖到底没拿到,人被拽走了,呜哩哇啦哭了一路。
早上八点,云近散了,北风像些个死人手似的凉冰冰伸过来,朝脸上拍、往衣裳缝里摸。出门满街薄冰,一脚踩路上滑出一米多远,扑棱着胳膊找回平衡,远瞧像只振翅的蜻蜓。
走到小霞那小区,门口空空荡荡,车没了,仿佛随雪化成了一滩泥水。想着这是哪家毛贼,连民警的自行车也偷。
气上来,踹一脚枝枝叉叉的槐树,忽然决定不再去所里,扭头回了家。
书房开着门,客厅一股子墨水味儿。老马已经把餐桌搬来与书桌拼上,一张黄纸铺展了,正画着鹰——又是鹰,不是鱼就是鹰。
这鹰没画好,脚似乎小了。
“爸!”伸了胳膊勾手,“快,你那破车给我开一天。”
老马并不抬头,正描着鹰颈:“开我车干嘛?”
“查案呀。”
悬了笔,抬了头:“又胡闹?你一个内勤查哪门子案?所里小孙不干活儿啦?”
“又管那么多?”
“不管你。只是叫你别串岗,内勤的事儿还不够你忙?”
“所里给我放假了呀,”想了想,又说,“谁稀罕干内勤的活儿,我报名的时候就不是填的内勤,硬把我往那里放!”
“活儿不分贵贱,你那是服从组织调剂。”
“是组织调剂,还是你调剂?”
“你这个孩儿!”老马搁了笔,“这事就非朝我身上赖?”
“是不是你,这屋里有人清楚,”忽然上去搂住胳膊,“要不你打个招呼,给我调出去?”
“说什么梦话,这是谁想调就调的?我没那么大本事。”
“就是你!”撒开他的胳膊,掸灰似的拍拍自家袖子,“前几天跟张所聊,他说上回见局里的领导,你还想着把我往户籍室那儿调!”
“我那就是随便一提,这个老张,怎么啥都往外说……”老马抱怨一句,再看英子,脸上堆出知错的笑。
“你别给我在这笑!”懒得再磨牙,“快,车钥匙给我,正事儿。”
“真查案?也不走程序?”
“就帮忙找个人,走什么程序,你怎么这么烦!”墙上闪着光,是吊钩上挂着的一嘟噜钥匙,摘下来塞裤兜里,把自己那串钥匙丢桌上给他备用,走到客厅又回了头,“你以后画画儿记得关门,我妈她是不愿意说,你那墨水味儿可臭!”
车近报废,冒着几疙瘩黑烟开出门去。
空调口不吹暖风,封闭也差,开快了冻脚脖子,就不愿狠踩油门。
到城西坐了一个钟头,照片终于洗好,叠一摞装信封里。
回去路上见个戴六角帽的罗锅老头,弓腰推着辆自行车走。多看几眼,越发觉得像是自己那辆。转向灯来不及打,朝路边一泊,打开双闪就下了车。
屏息追过去,钻几道胡同也没找着人,零零碎碎的脚步声从四面袭来,渐渐隐了,不相信自己真的跟丢了个老人,气得抓一通头发。
回来车又熄了火,打好几回点不着,干脆放弃了。解开安全带躺下,捂了额头,那车占着小半条道,任凭后车都按着喇叭绕。
将胳膊搭窗外抽了根烟,再打火,车又发开了。
刚过五点就去了小霞家,本想站门口等她回来,人却已经在了,听到鞋响,就主动开了门。
女孩儿气色好了许多,见到英子就叫姐,仿佛她掺和了这事,就必有好的结果。最怕叫人失望,英子心头发虚,竟开始有些后悔。再进靳娜这屋,本来的凌乱已被收拾停当。
“有消息了吗?”等这许久,小霞才敢问一嘴正事。
“没那么快。”
“哦。”
“我抽根烟啊,你家一直这么冷?”也是奇怪,一到小霞家里,竟觉得比自家随意,抽着烟把相机掏出来,“这个还给你。”
小霞接过去,十根手指在相机上爬,到处找着电源键。
还是应该上去阻止:“听你姐的,等她回来,叫你看的时候你再看。”
小霞老实点了点头,把相机挂回墙上的阴影里。
“提前下课了?”
“今天就下午两节课,我请了假。”
“课还是得上,别再请假了,”口红竖在化妆台,火机躺在床头柜上,一模一样的两个,枕头下边空了,“哎?你姐身份证呢?”
小霞慌忙拉开抽屉:“收这里了。”
“这个我先保管,”拿起身份证放包里,看着柜面上的两个火机,“怎么多了一个?”
“收拾那堆衣服的时候,裤兜里摸到的。”
拿起来细瞧,火机是作坊定制,油瓶上印着硕大的四个红字:“青桃唱吧”。
“这个’青桃唱吧’是在哪?”
“不知道。”
“平时听你姐提过这里吗?”
“不知道……”忽然她就掉了泪。
“好端端怎么哭了?”
“问啥我都不知道——心里难受。”
“不知道就不知道嘛,难受什么,”从小见不得别人哭,自己也有些鼻酸,英子捏了个打火机放包里,准备离开,“放心吧,说过帮你找,就肯定能找到。”
出门上了车,又打不着火,一腔怒气翻腾开,拔了钥匙猛拍方向盘,拍到四五下,副驾的储物柜哗啦开了,蹿出一阵铁腥气。
柜门推回去又耷拉下来,试几次都没能成功,像个脱臼的下巴。
深吸一口凉气,冷静下来。这车真是老了,储物柜从来不用,锁坏了几年都懒得修理,往日总是开不开,现在自发开了,竟又合不上,稍一动都磕磕哒哒地响。
只能扯一截胶带咬下,斜着粘上去。车再发动起来,朝东开到路上,空荡荡的储物柜里一阵咕噜噜的响,像煮在锅里的几个鸡蛋。
象州的迪厅唱吧都在东街,一路开过去,打着方向盘朝路两边观望,果然开到街尾,就找到了那家青桃唱吧。
一家沉默小店,门脸不小,俩白音响石狮似的蹲在两侧,都安静睡着。粉色的招牌上绕一圈跑马灯,只言片语的音乐从门缝里溢出来。
仅把前轮轧上马路牙子,就这么下了车。
开门走进去,聒噪跑调的歌声涌过来,大厅灯打得暗,人脸都藏在额头的影子里。
收银台上打着台灯,俩女孩互抵着肩头一起发愣,前边一个迎宾女孩穿着西装,正拿着对讲机试音。
走过去拿打火机屁股戳她肩后,问:“这是不是你们这儿的火机?”
女孩皱着眉转身,放下对讲机:“是这儿的。”
英子又低了头翻包,掏出信封,找到靳娜的独照抽出来:“你瞧这个人,脸熟吗?”
“没见过……”女孩捏着照片摇头,英子的心沉下去,忽然又听那女孩说,“你问别人吧,我才上两周班。”
松一口气,看她又举高了对讲机,就伸了手阻止:“把你们领班叫过来,我问问。”
女孩有些为难。
“去叫呀。”
“你等一下。”
女孩撇着嘴朝里跑开。不一会,来个男人,高而胖,挡了半条走廊的光,穿着西装皮鞋,领带圈儿扯到胸口。
“你找我?”
“您是这儿的领班?”
“这儿没领班,我是经理,我姓崔。”
“也行,”英子举了靳娜的照片,“崔经理,这人你有印象吗?”
崔经理也不看照片,声音带着气势压下来:“你找人?”
“我啊?西城区派出所的,来查个事儿,随便问你两句。”
听了嗤笑一声,并未全信,还是把目光放照片上,才看一眼就摇头,“没见过……”嘴里这么说,眼又自发往照片上瞟。
知道他撒了谎,就把照片再朝前递:“你见的人多,可能记不清了,再好好看看。”
捏着照片再看几眼,就恍然大悟:“嗨——果儿啊,以前是在这上过班。怎么,她又惹事了?那你可找错儿地儿了,上回果儿刮人轿车,当天就把她给开了呀。”
“果儿?”
“咱们这儿的陪唱都是用花名,她真名叫个什么’娜’。”
“靳娜。”
“就是她,我老把那字儿认成’革’,就是她就是她。”
“怎么,这个靳娜老给你们惹事儿吗?”
“也没老惹事,就那么一回。”
“刮车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三个多月了吧,第二天就没让她再来上班儿了。”
“你等等,”想起来什么,低了头翻包,找到那清瘦男人的照片,抽出来递过去,“这人呢,认识吗?”
端详几秒,摇头:“没印象。”
“好好认认。”
“真没见过,我还能诓你?”
又拽出张合影,捏住果儿的脸,单把戴蛤蟆镜那男人露出来给他看。还没开口问,就听他说:“这个脸熟,果儿刮的就是他的车。”
“这人是谁?”
“玩具厂的,倒是常来,他姓谢。”
“玩具厂?几厂的?”
“三厂还是四厂,四厂吧,记不清了。”
过了九点,路上的泥泞结回成冰,天又起了恶风,扫过树枝,啸出阵阵马哨似的锐响。也不直接回家,既然顺路,英子就要先去厂里探探。
一条步行街贯穿四厂,因是公共道路,北前门建成即被拆走,留下两块石墩子。
下班入了夜,便栽下几根反光锥拦着车辆。自己下来挪开一根,冷风灌进鼻孔,肺都皱成一团,逃回驾驶座开车进去,路经两处车间,马上被乌青色一栋小楼挡住去路。
想起这曾是个图书馆,且拿过什么建筑奖,把当日晚报二版占去烟盒大小的一块,至今还是首见真容。
她正无聊,就来了些兴致,一面开车绕行,一面从楼西侧看去。小楼西门锁着,前头横横竖竖几根方柱,这么乱搭一气也能拿奖,实在没有道理。
到了四厂南后门,回望过来,那些柱子已细如牙签,远瞧过去,本不相连的斜柱似乎又有交错,组成个六边形的样子——行,有了点儿意思,她想。
四厂的南后门连着仓库,铁门终日敞开,横着挡车杆子,两平米见方的门卫亭里尚有人值勤。
听见喇叭声,细瘦的一个保安懒散走出,穿着松垮的军绿大衣,在风里像杆破旗,把挡车杆举高,问也没问,就放她出去。
车开出十几米,又倒回来。英子摇下窗户,攒手呵两口气,递出来照片:
“这是你们厂的人?”
保安瞅了又瞅:“是有点眼熟。”
亭子里又出来个保安,二十左右的小伙儿,下巴的小胡子在风里歪向一边。
“这是外联主任老谢呀,你能不眼熟?”
英子转了脸问他:“那这个老谢,人还在厂里吗?”
“这么晚,厂里人早走空了呀。”
“那这个老谢住哪儿,你知道吗?”
“不知道呀,这么晚了,你找他有事儿?”说罢俩人互看一眼,一通窃窃的笑。
“别嬉皮笑脸!”
喝斥来得截然,小胡子即刻收了笑:“老谢是四厂跑接待的,不用坐班,白天也不好碰见。”
另一人搭话:“是啊,你找他干嘛?”
“西城派出所的,过来查点事儿。”
“今天是见不着了,不过明天上午咱厂里有周例会,老谢肯定过来,你到时候一堵一个准。”
“行,知道了。”英子松了刹车,抱着方向盘往右打舵。
另一人好心叮嘱:“拐了弯儿开慢点儿,前边有个坑。”
车拐了弯,英子放慢速度,瞅准那坑的位置,耳畔听到俩人一通笑罢的闲聊:
“虎,这女警真是太虎了。”
“虎是虎,啥女警,什么妖话你都信?我就没见过头发那么长的女警……”
一声声的听来刺耳,挂了倒档要回去呛他们两嘴,想想又放弃了,无非两个打趣儿的小孩儿,犯不着提上纲线。
挂回档位,一脚踩下油门,车像只蛤蟆似的朝前一蹿,呼隆一声轧进坑里,熄了火。
储物柜里一声巨响,咕咕噜噜的声音许久才停。再也按不下好奇,拿钥匙割开胶带,趴上去检查,见侧壁挡板上裂了个豁口。
伸了手往里摸,探到几截带尖儿的圆柱,粉笔粗细,攥出来一个拿到鼻子下细看,竟是一颗子弹……不懂了。
再往深去探,指肚子摸到凉冰冰一个东西,带着窟窿眼儿,弯且硬,拽不出来。
拔牙似的钳紧了又拧又晃,那东西就脱落下来,掏出来心里一阵响:是把枪,五四式,枪身生了大片红白色的锈。
像见着个老友,这枪再熟悉不过,却又添了些新鲜的陌生。
时光猛退十数年。念初三时英子性子叛逆,与同班的大姐头混成校霸,一次筹划群架,还没出门就让保安逮住。校方叫来家长,落了个停课两周的处分。
回家后也不悔改,先是绝食断水,其后收拾几件衣服,打包了录音机,又塞进一盒磁带,扬言要离家出走。
那天老马正在去镇里办案的路上,接到消息把呼机摔个粉碎,一声不吭跳下车去,走了近三十里山路,跨进客厅直接拿枪顶上英子心口,知道没开保险也卸了子弹,她还是吓得大病一场。
这事罢了,父女俩打了半年冷战,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忽然有一日,老马的枪竟丢了。
近期宝清县就业局为全县广大富余劳动者提供省内外就业信息,愿有求职意向者积极报名
一、公司简介
深圳格林德能源有限公司创建于2011年,位于深圳市宝安区松岗街道燕川社区,格林德是一家致力于环保聚合物锂离子电池研发、生产、销售的大型国家高新技术新能源企业。
二、招聘简章
因公司扩产需要,需招聘男女普工100人,年龄18—45岁,薪酬有如下三种方式,由员工自行选择:
1、综合薪资:3500—5000元,工作满1年底薪自动增加100元/月
2、临时工工资:12元/小时,包吃包住,包来深车费(凭实际车票票据报销),当月月底结算工资
3、计件工资:按工序单价和个人产能计算,最高可到6000---7000元/月
三、福利待遇
食宿:公司提供食宿,宿舍24小时供应热水;
车间:全空调无污染车间,工作环境舒适;
福利:公司办理医保、社保、意外险、工龄奖
一、公司简介
上海远行地产立足于房地产经纪行业中的高端市场,短短成立一年的时间,在众多房产公司中脱颖而出,成为上海区域非常具有影响力、口碑最好的房地产代理公司,是业界内的资深专家。
二、公司优势
1.诱人的薪酬福利
高端地产经纪人
无责任底薪4800+提成(10%-25%)+五险一金(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失业保险、生育保险、工伤保险)
远行经纪人创造了高于竞争对手150%-300%不等的收入水平,经纪人平均月收入13000元
人事专员:无责任底薪3500+400元/每入职1人+五险一金
人事主管:无责任底薪5000+团队提成+五险一金
行政前台:无责任底薪3500+绩效奖+五险一金
三、岗位职责及要求:
高端选址顾问:为企业找到合适的办公地址
1、大专以上学历(退伍军人条件可以适当放宽),年龄20岁-30岁之间,男女不限,专业不限;
2、沟通能力强,普通话标准;有亲和力,工作积极主动,乐观开朗;
3、敏锐的洞察力,具有良好的团队精神,勇于接受房产行业的压力和挑战;
4、注明:没有房产从业背景者优先。
人事专员:负责人才招聘、面试工作
人事主管:
1.负责团队管理与日常工作安排;2.应聘人员面试工作及与店经理沟通人员分配情况;3.负责招聘渠道的开发及维护;4.全公司人员情况统计归纳及其他人事部门工作。
行政前台
1.前台接待及辅助经理日常工作;2.物品采购、领用及发放;3.员工考勤及工资核算;4.日常招聘工作。
一、公司简介
苏州东山精密制造股份有限公司创立于1980年,由苏州市东山钣金有限责任公司整体变更设立。公司已形成包括产品研发、精密钣金、精密压铸、表面处理和精细安装等环节在内的完整地研发制造体系。2010年4月,公司在深交所成功上市。
二、招聘简章
招聘岗位:普工、操作员
招聘要求:年龄18-45周岁、身体健康、正直诚信、能吃苦耐劳、能适应加班,生熟手均可、持二代身份证
我们将为您提供:
(一)、工作时间:五天8小时制,超出部分另外计加班
(二)、薪资状况:综合薪资3800-5000元
(三)、福利政策:
1、配备员工餐厅,为员工免费提供工作餐及加班餐,
2、公司提供住宿,8人标准间配置,内部配有空调、电扇,衣柜等配套设施,住宿费扣除30元/月,宿舍水电费用员工自理。
一、公司简介
山景雷特乐橡塑科技(苏州)有限公司是一家于2010年7月在苏州华东区7月份正式成立的中国和新加坡合资企业。在新加坡设有海外销售办事处,在苏州设有占地8000平米的工厂。
二、招聘简章
(一)、招聘岗位
岗位:包装、质检、测试、物料、仓管、操作工等,(不涉及化学物品,无任何危险性,不穿无尘服)
(二)、招聘要求
1、年龄18-40周岁,男女不限,无需工作经验。
2﹑学历不限(初中/职高/中专/技校/高中均可)
3、身体健康,无传染疾病,无犯罪记录,男160cm/女150cm以上
(三)、薪资待遇
1、综合工资3500--5000元/月。
2、每月全勤奖、技能奖、绩效奖100-500元/月不等、
4﹑调薪及奖金:公司视员工个人工作表现,进行不定期调薪,年终奖依公司获利情况而定,往年年中奖金均于两个月薪资以上。
(四)、福利待遇
1、伙食:公司提供免费工作餐及加班餐
2﹑住宿:公司提供4-8人间宿舍(空调、宽带、卫生间淋浴等)饮水机24小时供应开水。
3、娱乐设施:公司生活区配有网吧、活动室、超市、理发店、水果店、洗衣店等,公司设立文艺体育、宣传、活动等丰富员工的业余生活。每年有大型员工抽奖活动,如中秋晚会年终尾牙等。
4﹑另公为符合补助条件之员工提供如下福利金:结婚喜庆礼金、生育礼金、丧葬礼金、困难救助金、独生子女补助金、生日礼品。
一、公司简介
欣意企业(平湖)有限公司,位于浙江省平湖经济开发区兴平二路2000号,属于外商独资性质企业。主要生产经营高新科技无纺布手术衣、手术包、手术铺单、手术口罩、鞋套、清洁巾及劳保防护用的工作服、隔离衣、实验服等。
二、招聘简章
招聘岗位:包装工、折疊工、缝纫工
招聘要求:年龄18-45周岁、身体健康、正直诚信、能吃苦耐劳、能适应加班,生熟手均可。
三、福利待遇
1、每周休息一天,全年长白班、无夜班。
2、薪资(计时、计件做比较取高),计时保底薪资:每月3500元左右;计件平均薪资:每月5500元左右。
3、工作环境干凈舒适,车间设有中央空调,工作时间车间会播放音乐舒缓疲劳。
4、食宿环境:公司食堂提供一日四餐,宿舍24小时供应热水,内部设有超市,洗衣房,溜冰场,篮球场,台球等休闲娱乐设施,除集体宿舍外另提供夫妻房。
5、每月发放全勤奖100元,工作满一年享有960元的年终奖,并可享受每年5天带薪休假,公司设年资奖(满1年80元/月、满2年150元/月),按工作年限年资奖递增。
6、每个季度为员工举办生日庆祝活动,节日发放福利用品,每年多次组织文体娱乐活动。
7、包车送员工:春节我们为您定点包车回家,让您温暖回家过大年。
8.尊重少數民族生活習慣,並專設回族清真用餐窗口。
一、公司简介
三角轮胎股份有限公司始建于1976年,主要生产商用车子午线轮胎、乘用车子午线轮胎、工程车子午线轮胎和巨型工程子午线轮胎、斜交工程轮胎以及各系列特种轮胎。国家证监会已批准公司股票发行上市。
二、招聘标准
1、年龄:男21~35周岁,
2、身高:男168cm—185cm以上
3、学历:中专及以上学历;
4、身体健康(以公司指定医院体检结果为准);
5、无社会不良纪录。
三、招聘岗位
轮胎生产制造技工、技师,适应自动化作业的员工;轮胎橡胶设备维护保养技工、技术员。
四、工作时间与休假
每天7.5小时,三班轮转,每月正常工作26天。
五、入职待遇
综合薪资:3600-4500元;国家法定节假日出勤日工资按国家规定三倍执行。
社会保险:与公司签订劳动合同后,按照国家相关规定缴纳社会保险。
福利待遇:免费住宿、免费工作餐、重大节日福利品、免费通勤班车、员工生日礼品、员工患病慰问金、员工生育喜金、员工幼儿教育(配套省级示范幼儿园)、子女升学喜金。
培训及晋升:公司统一组织培训,开展岗位理论知识、企业文化和操作技能培训(1-3个月),通过出徒考试合格后进入主手岗位工作,纳入岗位晋升行列;
公司为技术工人提供晋升管理、技术岗位通道,考察与考试相结合,定期择优选拔;
公司每年开展“金蓝领”技能培训,免费组织参加威海市职工技能等级鉴定,符合条件的晋升国家技师、高级技师,特别优异的推荐参加威海市首席技师和山东省首席技师评选。
六、注意事项
报名需携带以下材料:身份证、毕业证、职业资格证、特种作业上岗证等证件原件及复印件,近期免冠彩色照片4张。
一、公司简介
山东威达机械股份有限公司位于山东威海,是由山东威达机床工具集团为主要发起人,成立于1998年,是各类钻夹头的专业制造商。公司生产的“孔雀”牌和“威达牌”系列钻夹头被评为山东省的名牌产品,公司已经成为世界主要的钻夹头生产基地之一。
二、招聘简章
山东威达集团现面向社会公开招收多名一线操作工人。
(一)、招收对象及条件
年满18-48周岁(男女不限),初中(含)以上文化,身体健康,品行良好,能够吃苦耐劳,好学上进,无违法犯罪记录。
(二)、工作岗位:
机械加工操作工;生产线装配工
(三)、工资及其他待遇
1、实习期满后实行计件工资制,月工资可在3000-5000元之间不等,多劳多得,工资逐月按时发放。
2、外地职工每年春节探家,按规定时间返回公司,报销往返路费。
3、缴纳社会保险(五险)。
一、公司简介
威海裕罗电器装配有限公司是由韩国裕罗独资兴办,韩国裕罗在中国下设7个分公司,威海裕罗电器装配有限公司主要产品是韩国“现代”、“起亚”汽车用的高档电线束。
现因生产规模扩大,现招收韩国语翻译.资材管理.物流管理.生产管理计算机和普工等岗位。要求:年龄在16—40周岁,身体健康,动作灵敏,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男女工。
二、公司待遇:
1、(工人)基本工资1710元。每天工作8小时,每月出勤21.75天;每天超出8小时为加班时间,加班工资为平时的1.5倍,周六及周日为特勤时间,特勤费为基本工资的2倍。法定节假日为基本工资的3倍
2、月综合收入为3500—4500元左右。
3、入厂后,每天伙食补助4.00元,按出勤天数发放伙食补贴,如果每天加班超过4个小时,补助3元;夜班补贴20.00元。工作餐免费。
4、员工入社后,签订劳动合同,并缴纳五项社会保险,入社满一年后,缴纳住房公积金。
5、公司每月20号准时发放工资,不收押金,不押工资。
6、厂内有食堂、洗澡间、休息室、商店等。公司上下班配备班车。
一、公司简介
天津中洋船务有限公司总公司位于天津滨海新区,主要从事国际海员海乘培训和派遣,主要合作的船东有台湾台塑海运,台湾长荣海运,新加坡OT,皇家加勒比、歌诗达、丽星邮轮,公主邮轮等。天津中洋船务有限公司服务的商船有66艘,邮轮有23艘大型现代游轮,每年选拔一些优秀的船员给他们服务。
二、职位介绍
1、设施清洁员:月薪740美;2、治理服务员:月薪1180美元;3、酒吧清洁员:月薪647美元;4、客房送餐员:月薪740美元;5、咖啡服务生:月薪740美元;6、员工餐厅服务生:月薪740美元;7、酒吧服务生:月薪500美元+提成;8、二级助厨:月薪760美元;9、冷餐二级助厨:760美元;10、儿童看护:月薪1546美元;11、体育部员工:月薪1686美元;12、娱乐部员工:月薪1546美元;13、俱乐部发牌员:月薪1500-1600美元;14、油轮项目管理员:月薪1806美元;15、宾客服务:月薪1696美元。
穆棱市建盈实业有限公司是一家出口沙发、沙发床、懒人沙发为主体,海绵、五金、纸箱、注塑为辅助产品的中大型企业。现因企业扩大生产规模,面向社会招聘以下产业工人。
一、木工、衣车、扪皮学徒:数十名(男),1800元/月,加班费每小时8元,学徒做满一个月后根据技术水平进行计件,计件工资可达4000-6000元/月。
二、包装、普工:数十名(男女不限)。第一个月1800元保底工资,第二月计件,计件工资可达2500-3500元/月。
三、保安:数名(男),40-50岁,工资1600元/月。
四、电工:一名(男),月薪3500元/月。
注:其他待遇——免费提供食宿,每月休假一天,星期天晚上不加班,不扣任何费用,次月15日准时发放工资。务工满一年者均可享受年资奖(一年240元,两年480元,以此类推三年封顶)年资奖次年开工发放,同时可享受公司组织免费旅游。
公司地址:穆棱经济开发区小薇企业园(下城子镇)
好家木业公司隶属于中林集团,始建于2000年,是一家专业生产新型人造板及新型地板的产、供、销于一体的综合现代化朝阳企业。因生产规模的不断扩大,现有各类用工岗位面向社会公开招聘,希望各有识之士踊跃报名。
一、普通操作工:要求年龄18—40周岁,男女不限,身体健康,肯于吃苦,初中以上学历。可提供岗前培训,具备工作经验、有一定的操作技能者优先上岗,基本工资2200元/月。
二、调刀工:1人(技术精湛,有多年机器调刀经验)
三、铲车司机:1人(基本工资2000元/月)
四、电工:根据实际技术水平和能力可面谈。
五、锅炉工:1800元/月以上。持有有效证件的人员每人增加200元/月的补贴。
六、机械设备操作手:50名。有相关经验者优先。
七、会计:1名(3500-4000元/月)
八、质检员:1名。要求:责任心强,男士优先。
九、化验员:1名。(基本工资2000元/月)
十、出纳员:1名(基本工资2200元/月)
十一、电焊工:1人(基本工资2200元/月)
十二、核算员:1人(会计专业,从事过车间核算工作)
十三、门卫:4人(男性,18-30岁,2000-2200元/月)。
注:公司可提供免费住宿(2至4人间),并给予伙食补助150元/月,工龄工资50元/月,满勤奖200元/月。每月15日发上月整月满勤工资。
公司地址:穆棱经济开发区木业园区(下城子镇)
黑龙江红豆杉亚麻纺织有限公司是从事亚麻种植、原料加工、纺纱、织布、印染、针织及制品为一体的专业性亚麻生产经营企业。在内蒙古、辽宁、新疆、浙江及香港等地设有分公司,产品远销欧美、日本、韩国等发达国家。为扩大生产规模,现面向社会广招有识之士,共同打造全国乃至世界亚麻纺织完整生产链条的先进企业。
一、招聘要求:
1、年龄:女性16-45周岁(400人)、男性16-40周岁(70人)
2、要求能吃苦耐劳,身体健康。
二、工作时间:八小时工作制,三班倒。
三、工资、福利待遇
1、新招工人参加统一培训3天,签订劳动合同。工作满六个月方可提出辞职,辞职期为1个月,新工人第一个月满勤工资为1200元,另加实际看台产量按计件工资给予。
2、实行岗位计件工资,平均工资2200-3500元/月上不封顶。
3、免费提供住宿、洗浴。
4、公司设有食堂。早餐免费、中晚餐2-3元/每人每餐。
5、外地员工工作满一年,报销往返车费。
公司地址:穆棱经济开发区核心区(下城子镇)
穆棱市亮剑家具有限公司位于穆棱经济开发区木业园区,是一家集房间组、餐厅组、咖啡桌、沙发桌及大理石系列家具研发、生产、销售为一体的现代化家具企业。该企业管理规范,待遇优厚,发展前景广阔。现向社会广招有识之士,将为您提供广大的就业舞台。
一、招聘岗位:
普工:现招备料、细作、组立、砂光、包装、喷漆、扪皮等普通工人若干名,18——50周岁,男女不限,身体健康,能吃苦耐劳。共200人
二、福利待遇
1、工资:2400——4500元/月。工资标准为,底薪1400元+岗位津贴400元+满勤奖200元+年增奖+加班费8元/小时。【注】:第一个月为培训期,培训期间无岗位津贴,但保证工人第一个月工资不低于2400元。第二个月工资不低于2800元。能成为技术员者,工资不低于3500元/月。包装车间无岗位津贴,第一个月不低于2200元,第二个月不低于2500元。学成成手后,可随时计件,计件工资为3500—5000元/月。注:请假超过两天者,扣除全部满勤。年增奖为满一年每月增100元,之后每年递增50元。
2、工作时间:上午7:30——11:30,下午13:30——17:30,每天八小时工作制,超出八小时均为加班。另一种加班制度为,在规定时间内的工作量,如若提前完成,均算加班。例:规定12小时内完成的工作,在没有质量问题的前提下,8小时完成,算加班4个小时。(若赶货需要加班,必须按公司规定加班)
3、免费提供食宿,正常发放劳动保护用品及工作必需品,工资为次月月底发放。(如遇特殊情况,如法定节假日等,发薪日期可做调整。)
三、报名要求
本人持身份证到公司人事处登记,边报名边面试,边培训边上岗。
公司地址:穆棱经济开发区木业园区(下城子镇)
穆棱市龙穆雅品亚麻纺织有限公司是一家新建亚麻纺纱的生产加工企业,坐落于穆棱经济开发区核心区。已开工生产,并逐步扩大生产规模(6月份开工生产),现需招收员工。
1、前纺车间挡车工:男女不限,年龄18至45岁,实行全额计件,两班倒10小时,月工资3000元左右。
2、细纱车间挡车工:男女不限,年龄18至28岁,实行全额计件,两班倒8小时,月工资3200-4800元左右。
3、要求思想进步吃苦耐劳,服从工作安排调动,遵守国家法律法规及工厂各项规章制度。经面试合格符合我公司用人条件的员工,在公司培训、学徒期间(一周左右),工资按1600元/月计算,学徒期满按以上工资计算。
4、公司住宿条件优越,免费设有倒班宿舍、单身宿舍、夫妻房间,内设卫生间、网络,工厂设有免费浴池,为便于管理防止浪费,食堂工作餐每顿象征性收取1-2元。
公司地址:穆棱经济开发区核心区(下城子镇)
穆棱市麦昂家具有限公司成立于2011年,占地7.6万平方米,拥有标准化厂房、公寓楼及别墅式家具体验馆。公司生产全实木欧式家具,以出口欧美国家为主,辅以内销往全国各地。现因扩大生产线,备料、成型、组立、砂光、油漆工、沙发、涂装、包装多部门招聘长期生产线操作人员共计招聘60人,具体内容如下:
一、年龄18-50岁,学历不限,有无基础均可,身体健康,能吃苦耐劳,有木器厂工作经验者优先。
二、工作时间:早7:00-11:00,中间休息15分钟,下午13:00-17:30,中间休息15分钟,工作8小时外算加班。
三、薪资标准:保底工资2000元加满勤300元。计件工资,多劳多得,上不封顶。
四、其它待遇:工厂附近员工早晚班车接送;住寝的员工免费提供食宿,每寝四人,伙食标准每餐三菜一汤;每月30日发薪,每月1天公休。如遇特殊情况会另行通知。
注:另招办公室企划文员各一名,车间统计两名,工资待遇面谈。
报名要求:本人携带身份证及一寸照片两张到公司人事处登记。
公司地址:穆棱经济开发区木业园区(下城子镇)
穆棱市奇联木业有限公司,位于穆棱经济开发区,占地面积6万多平方米。公司引进意大利、德国全套先进生产设备,主要生产真皮沙发、布艺沙发、软床和其他木制品家具。产品出口美国、加拿大、英国、法国、日本、韩国、俄罗斯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现因业务扩展,特面向社会大量招聘以下各类技术人员。
一、缝纫工50人
应聘条件:(1)有一年以上沙发厂缝纫工作经验的熟练员工,年龄20岁-45岁,包食宿保底工资3500-5000元/月。
二、扪制工50人
在沙发厂扪沙发一年以上,保底工资3500-6000元/月。
三、学徒工50人
年龄20-45岁,初中以上文化程度,能吃苦耐劳,上进心强,基本工资2500-3500元/月。
四、木工50人
年龄在20-45岁,薪资3000元~5000元/月。
五、品管2人
年龄18-35岁,高中以上学历,薪资2500-4000元/月
六、车间统计1人
年龄18-35岁,薪资2500-3000元/月
七、包装工50人
年龄在20-45岁,薪资2800-4000元/月
以上工作岗位,均有高级技术指导员耐心指导培训,学习工作无压力,免费提供食宿,诚挚欢迎有识之士前来报到。
公司地址:穆棱经济开发区小薇企业园(下城子镇)
黑龙江泉林生态农业有限公司,位于佳木斯市佳东工业园区,公司是通过“泉林模式”复制,采用成熟先进的生产工艺,以玉米、稻草等农作物秸秆为原料,打造环保无污染的绿色循环产业链,以本色浆、本色生活用纸、黄腐酸有机肥为主导产品的大型现代化资源综合利用企业。为满足实际工作需要,现面向社会招工。
一、岗位需求
1、操作工,包括:设备操作、包装工等,分配方向:制浆、生活用纸、肥料、环保车间
要求:性别不限,40周岁以下,初中及以上学历、专业不限。
薪资:入企执行学徒工资1600—2500元/月(大专以下1600元,大专1800元,本科2500元),试用期1-3个月,定岗后岗位工资+补贴3000元左右。
2、维修工、电仪技术工,包括:电焊工、电工、仪表工,分配方向:设备、电仪车间
要求:男性,35周岁以下,机电、汽修、计算机等专业,有相关技能的专业不限。
薪资:试用期1-3个月,执行1800元/月,定岗后岗位工资+补贴3000元左右。
3、保卫,包括:门岗、巡逻、消防等,分配方向:保卫部
要求:男性,40周岁以下,初中及以上学历、专业不限,退伍军人优先。
薪资:试用期1-3个月,执行1800元/月,定岗后岗位工资2200—2700元/月。
4、劳务工,包括:上垛工、切草工、装卸工等,分配方向:料场、制浆、肥料等部门/车间
要求:男性,60周岁以下,身体健康,有力工工作经验者优先。
薪资:试用期1个月,期间执行2500元/月,定岗后岗位工资3000元/月左右。
特别说明:上述工资仅为调试期班长以下一线员工工资,投产后工资将高于现执行工资。
二、福利待遇
1、入企签订劳动合同,定岗后交纳五险(养老、医疗、失业、工伤、生育)
2、享有国家法定节假日(元旦、劳动节、端午节等)
3、享有带薪假期(婚假、产假、陪产假、丧假等)
4、享有传统节日慰问(妇女节、中秋节、春节等)
三、后勤保障
1、通勤:安全保障、专业服务,线路规划合理、佳市主干路皆达
2、宿舍:30元/月,内设光纤、饮用热水、衣柜等设施齐全
3、食堂:成本收费、干净卫生,一日三餐15元吃饱吃好
4、洗浴:2元/位,自行供热、独立淋浴、优质享受
5、超市:品种多样、一应俱全,低于市场价、方便职工生活
6、医务室:资深持证坐诊主治医师、药品价格低廉,安心就诊
公司地址:佳木斯市东风科技大道与双合路交汇处
黑龙江升华包装有限公司招工简章
黑龙江升华包装有限公司坐落在风景秀丽,环境宜人的穆棱经济开发区核心区。占地面积7.8万平方米。主要生产各种品质、各种规格的塑料编织袋。现招聘以下岗位,要求年龄在18岁—50岁之间,身体健康,勤劳肯干,男女不限。
1、圆织工人80名,熟练工4500-5000元/月。24小时一休息。每月工作15天(16天)。
2、成品车间切割工人20名,计件工资,初学工1500元/月,半月全部掌握岗位技术。熟练工3000元/月。
3、缝纫工20名,计件工资,初学工1000元/月,半个月掌握岗位技术,熟练工2500元/月。
4、机修工2名,固定工资3000元/月。
公司为外地员工免费提供宿舍,每间4人。职工食堂可提供三餐,菜品齐全,价格合理,餐费10元/天左右。
公司全体员工欢迎有识之士加盟升华包装,共图发展。
地址:民生大厦810室
咨询电话:54270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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